“杀了鲍豹!”
“为我女儿报仇!”
“求求你!求你了!”
“大恩大德,奎镇上下做牛做马也当回报……”
鲍豹的脸色很僵硬,撩起豹皮衣,从衣内摸出了一支五爪钢勾,阴森森的看着那白衣人。
“咳……咳咳……”白衣人举袖掩口,咳过之后,衣袖上染有血迹。众人心头一阵紧张,这位英雄看来摇摇欲坠,不知能否敌得过眼前这名凶徒?但见鲍豹一声大喝,挥舞钢勾迎面冲上,只听“碰”的一声闷响,众人眼前一花,鲍豹仰天飞出,一头撞在对面戏台的砖墙上,头破血流,顿时不动了。
却是谁也没看清他究竟是如何被击败的。
白衣人转过了身,已拂袖走出去三两步,鲍豹那一扑全然没有阻住他的脚步,满地跪求的百姓仍在惊愕,只听他道,“人还未死。”
听到这句话,地上的百姓不约而同一拥而上,将昏死在地的鲍豹捆绑起来,等到将人五花大绑,抬起头来,却见那穿着白衣,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恩人已经不见了。
就如云雾一般,出现得迷蒙,离去得无踪。也像一场妖魅变幻的戏法,超脱了人所能想象的范围。
这白衣人当然是唐俪辞,自他离开万福客栈,前往少林寺,今日已是第六日了。
好云山一战,他实在伤得不轻,伤后不曾好好调养,大还丹又全悉给了阿谁,这前往少林寺的路途真可说是他有生以来走过的最颠沛流离的一路。
孑然一身,身边既没有柳眼,也没有池云,没有人供他差遣,也没有人任他折磨。他杀了池云,带回柳眼逼走了沈郎魂,又掷出阿谁差点逼疯了柳眼,一路上他也会想: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挖方周的心、杀池云、救柳眼……每一个决定都做得很艰辛,为这每一个决定,他都付出了代价,权衡过利弊,结果也并没有距离他的预期太远,但……
但怎会如此痛苦?怎会如此痛苦?
“咳……咳咳……”黑虎山并不高,翻过两座山头,距离嵩山就又近了百里,他走得有些摇晃,却并不停步。
胸口剧烈的疼痛,他分不清楚是因为伤势或是单纯的痛苦,过往所做的种种决定,杀过的人布过的局不停的在脑中盘旋,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而如此决断……但在清楚记忆的同时,沈郎魂看着柳眼的那种眼神、阿谁满身的鲜血、玉团儿的哭声,还有柳眼口口声声的那句“让我死吧!我再被你救下去,你还没有疯,我就先疯了!”——那种眼神和鲜血历历在目,那种声音声声在耳。
“啊……”他呵出了一口气,胸口疼痛窒闷得无法解脱,那些凄厉的声音不住的在耳边回响,他快要稳不住自己的灵魂……快要守不住自己的决断……如果救柳眼是错的,如果弥补当年错误的方法只是听任柳眼去死,如果希望柳眼变回从前那样的想法是一种恶毒的妄想,那他为了什么抛弃好云山的大局?为了什么要负担全江湖的仇恨和怨毒?他为何不在青山崖上直接杀了他,或者只需听任他从青山崖上跳下去……
还有……他就不需将阿谁掷出去……
“咳咳……”
在将阿谁掷出去的时候,他明白他已付出了一切,而换来的并不是他计划中的救赎,只是众叛亲离。
“这位公子……”
唐俪辞停步,静静地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的山林里有位女子站在影影绰绰的树丛之后,一眼看去便可见衣衫褴褛,但她个子高挑,身材婀娜,全身充满着一种细腻的古铜色,与白皙清秀的江南女子不同,别有一种野性的味道。“这位公子,可否……送我一件衣裳?”那女子的声音也是略带沙哑,富有磁性,像煞床底之前的低语梦呓。
唐俪辞抖起外衫,那一件白袍张得很开,轻轻飘落的时候正搭在女子肩头,那女子一怔,穿好衣裳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她果然很高挑,丰胸细腰,有一双很长的腿,五官轮廓很深,略有些不似中原人的样子,但长得很美,充满了不同寻常的风情。这世上若有一百个男子见到她,只怕会有九十九个扑在她身上,而剩下的一个不是年老多病四肢残疾,就是犹如唐俪辞这样的怪人。
他看着这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对她笑上一笑,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任何造作的心情。
他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也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但他却知道这女子是谁,她就是鲍豹欲得之而后快的那个尤物,那个叫做洛玟的女人。
她果然是个罕见的尤物。
但他平生见的尤物多了,洛玟虽然很美,却也不过是众多尤物之一。
“谢谢你这件衣服。”那长腿细腰的尤物脸上充满了惊恐之色,和她姣好的身材和容貌全然不合,“我……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