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俪辞摇了摇头,仍是指着那石墙,“王……”
柳眼往石墙走去,唐俪辞张开手指,额头上冷汗莹莹,“不……蛛……”他附身撑地,但站不起来,五指用力在地上扣出了血痕。
成缊袍点了他几处穴道,阻止他因真力散乱伤上加伤。铁静试图将他背起,这时众人才看见他腹部的剑伤,都感震惊——此伤伤及丹田脏器,非但重创气脉,也危及性命。唐俪辞混不在意那剑伤,将铁静猛地一推——他显然心中有事,苦于说不出来。围在他身周的人越来越多,众人见他如此,思及方才柳眼怒骂道“你们所有人,谁也不想救他,你们只想等着‘唐公子’来救你们,等着他倾尽所有,等着他拼尽全力,再等着他死”,心中惭惭,此人虽然……骄奢淫逸,善恶难辨,但的的确确方才与柴熙谨以命相搏。如果不是飘零眉苑发生变故,如果不是柳眼与柴熙谨音杀相抗,如果不是唐俪辞舍身赴火,此时众人仍在混战,而双方无辜之人也只有越死越多。中原剑会毕竟不是邪魔外道,只怕不少人最终便会如文秀师太一般,不忍下手,殉道于敌人手中,枉送了性命。
唐公子难道并非居心叵测?没有另有所图?
即使他搏命至此,命悬一息,围住他的人也难以相信。柳眼逆人群而行,往唐俪辞所指的石墙而去。那石墙有一处破口,里面光线昏暗,似有许多铁栅栏或铁笼之类的巨大杂物。洞内也有暗河流水,有一物被水流冲来,堵在洞口,随即又被人拉走。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际,柳眼猛然看见的是一具焦尸的头颅,那烧得稀碎的头发,面目全非的脸颊,把他吓了一跳。洞里拉走那焦尸的人一个转身,柳眼当即认出——那是王令秋!
中原剑会把他和王令秋关在左近,视之为敌,柳眼自然是认得王令秋。方才一翻混战,王令秋居然寻得机会逃回飘零眉苑地底。唐俪辞所指的,定是王令秋未死,要大家小心提防。
正当柳眼认出王令秋的时候,那洞里再度闪过王令秋的老脸,那双眼睛充满了仇恨之色。他好容易逃离中原剑会,却在飘零眉苑深处寻到了王令则的焦尸。眼见剑会众人都围在重伤的唐俪辞身边,王令秋在石墙另外一边举起一物,准备往众人身上掷来。柳眼大喝一声,“王令秋!”
他也掷出一团东西,与王令秋那物在半空相撞,一起坠落。
王令秋眼见柳眼掷出的东西,一张老脸都抽了抽,恨恨的转身便逃。
但他行踪已露,碧落宫何檐儿破开石墙,董狐笔追了上去,三下两下便将他擒住。
柳眼掷出去的东西,是他泥水淋漓的黑色外袍。
王令秋不管扔出来什么,都被那湿淋淋的外袍包住,一起落在了河水漫过的泥地上。众人看着一身泥泞的柳眼,心下百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而破开石墙之后,石墙内尽是纵横的栅栏和焦尸。
经过火烧水淹,那些尸体看起来尤为狰狞可怖。中原剑会众人面对着这些缘由不明的焦尸,相顾茫然,他们一直以攻破飘零眉苑,杀死柳眼、唐俪辞、玉箜篌为己任。结果柳眼音杀相救,唐俪辞舍身赴火,而玉箜篌不见踪影,飘零眉苑居然自内覆灭,自始而终没有向中原剑会留下只言片语,徒有一地尸骸。
红姑娘与碧涟漪走了过来,红姑娘望着这些可怖的尸骸,喃喃的道,“这就是……唐公子划下禁制,让我们按兵不动的原因。”
孟轻雷一生剑下杀人不少,但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聚在一起的死人,正在发愣,闻言回首,“什么?”
红姑娘蹲下身,在那些恐怖至极的焦尸里,一个一个的看着,她竟不害怕。碧涟漪低声问,“在找谁?”
红姑娘慢慢的道,“白素车。”
中原剑会众人的心思自命悬一线的唐俪辞身上,陡然转到了“白素车”三个字上,孟轻雷失声道,“难道她——竟非自甘堕落?”
“我不知道。”红姑娘轻声道,“但火……总不是无缘无故烧起来的,白素车反叛玉箜篌,继任风流店之主,你说这一片焦尸里……该不该有她?”她停住了脚步,石墙后的焦尸烧在了一起,已无法分辨谁是白素车。红姑娘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这些焦尸,“我不知道她是‘自甘堕落’,或是‘不自甘堕落’,她可能也不在乎。小白野心勃勃,我从不知道她的野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