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应该是看不到的,可花满楼准确地一次对他们点着头道:“父亲、母亲——这位便是新近声名鹊起的玉神医吧?那这位……便是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
玉听风正要说什么,西门吹雪却突然抢在她面前开口道:“阁下真的看不到?”
花如令转头看他,不明白这位大名鼎鼎的剑客为何突然这么问。
玉听风也仰起脸看——这种直接揭人短处的话,实在不像他的说话风格。
花满楼倒是并不在意,笑了笑:“我倒是希望我能看到——久闻西门庄主甚少出庄,难得一见,如今庄主站到了我的面前,我却因目盲而无法一睹当代知名剑客的风采,实在是一件憾事。”
西门吹雪道:“那你是如何分辨出我们的?你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花满楼摇了摇头:“我听不到庄主的脚步声——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庄主的杀气,对于我来说,这就像是玉神医身上淡淡的药味一样明显的标志。”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拍了拍玉听风的头,忽然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
“诶?”玉听风有些奇怪,转身跟着走了两步:“阿雪你要去哪里?”
西门吹雪头也没回:“你留在这里给花七公子看眼睛,我在外面等你。”
玉听风停下脚步,还是有些疑惑。
耳边突然听到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我的错。”
玉听风转头看过去。
花满楼略带歉意地冲她笑了笑:“我不喜欢杀人,不喜欢有人被杀,自然也不喜欢西门庄主身上的杀气,方才他应该是看出来了。”
“这……”花如令想到玉听风是跟西门吹雪一起来的,不由有些慌,生怕玉听风不想给花满楼治病了,只能道:“身为主人家,七童,你失礼了。”
花满楼没有反驳,他确实失礼了,但还是不喜欢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不可能因为西门吹雪是跟这位有可能治好他眼睛的神医过来就否认这种心情。
知子莫若父,花如令自然看出他这个表情,正有点急,就听玉听风道:“阿雪身上确实是有杀起来着,被讨厌了也不能怪花七公子——先不管他了,花七公子,我来给你看看眼睛。”
说着,她走上前几步,直接按住花满楼的肩膀,踮起脚尖,望进他的眼睛里。
花满楼比玉听风高很多,不得不微微俯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好方便她观察。
玉听风看了很久,把了把脉,还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一皱眉头:“花七公子眼睛的病因跟原少庄主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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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桃花堡
如今已是早春二月,京城春寒料峭,偶尔飘下异常细雪,而江南则已经化作了霏霏细雨。
花满楼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蹲在桃花堡的后花园里,给花卉松着土、撒点早木灰。
他唇边带着和煦的笑意,对于花卉的位置、物品的摆放了如指掌,这些花卉虽然破土没多久,枝娇叶嫩,他的动作也流畅得行云流水,却未曾伤及花卉哪怕一分一毫,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盲人。
陆小凤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
再联想到方才收到的消息,他的心里隐隐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幻想着若是花满楼恢复了的视力,大约正好赶得上他正栽培的这一花园鲜花开放的盛景。
想来,他会笑得更加开怀吧?
正出着神,就听前头背对着他摆弄花卉的人头也不回地问道:“陆小凤?是有什么好事吗?你的心情似乎很好。”
陆小凤回过神,三两步走到花满楼跟前,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也蹲了下来,高兴地道:“当然是好事——方才金风细雨楼在附近的分堂派人过来通知了一个消息!”
花满楼唇边的笑意加深,就仿佛感觉到陆小凤的好心情后,他的心情也随之明朗了几分似的,十分捧场地追问道:“哦?是什么好消息?”
陆小凤果真就非常得意地道:“小玉儿今天就能进城啦!七童你高兴吗?”
花满楼当然知道小玉儿指的是谁。当初刚过了元宵节没多久,眼前这个四条眉毛便火急火燎地跑来桃花堡,跟他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医,医术非常精湛,就连原少庄主的眼睛都治好了。而他已经同那位神医说好,待过了年,她便过来给他看看。
于是花满楼就知道了陆小凤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其实看不见对于他来说虽然有些不方便,却并非是什么困扰。不过家人、朋友们似乎都觉得他看不到很可怜、很痛苦,费尽了手段也想要找人给他治好眼睛,他知道这是家人和朋友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从未拂了他们的好意,却也始终不像他们那么执着。
不过若是当真能治好眼睛,能够亲眼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中的那些美丽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好。
花满楼的表情确实更高兴了一点,他点点头,道:“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我很高兴。”
陆小凤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一双并不算太好看的手,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是花满楼幼年时为探索那个只属于自己的黑暗世界所留下的痕迹,就算如今已经变得极浅极淡,仍旧让人难过。而此时这双手正松动着花枝附近的土壤,平稳沉着,连叶子都未曾碰到。
然后陆小凤不由斜觑着他——你这算哪门子的高兴啊!
花满楼仍旧准备地捕捉到他的视线,微微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嗯?”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倒是正好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金风细雨楼怎么会这么了解小玉儿的行程?我听金九龄说她似乎帮忙治好了无情大捕头的双腿,总不能还治好了苏楼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