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枫强撑起勇气:“你们别过来!否则我这就送她去黄泉路上为我探探路。”只是他的话虽然狠戾,却带了一点颤音,手更是抖得可怕,很快便在玉听风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玉听风吃痛,呻|吟了一声,恍恍惚惚睁开眼——正好看到对面持着明火的罗刹教弟子以及火光下熟悉的三张脸。
刚从晕厥中醒来,玉听风还没想到前因,只知道这三个人是自己日思夜想能来救下自己的人,顿时露出个灿烂地笑脸:“阿雪、小凤叔叔还有玉叔叔!”说着就要坐起身,完全没注意脖子前的锋刃,也忘了四肢的伤。
眼看她纤细的脖子就要撞上雪白的剑刃,三人齐齐地倒抽了一口气,运气的运气,抽剑的抽剑,伸手指的伸手指……然而就在这时,从丁枫背后探出一双手,一手弹掉丁枫的剑,另一只手却是扼住了玉听风的脖子,然后往后掠出两丈。
三人收力不及,齐齐点中丁枫。
丁枫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做出来,便当场咽了气。
西门吹雪收剑抬眸,乌黑的瞳眸骤缩,一字一顿,冷冷地念出对方的名字:“原、随、云。”
“原随云?”玉罗刹略一沉吟:“无争山庄的少主人?”
陆小凤也认出了对方,不由讶异:“怎么会是你?”
原随云目光沉沉地扫过这三个人,手指一直扣在玉听风脖子上,并以她为盾,挡住自己周身要害,令对面三人投鼠忌器。
胳膊和腿本来就受着伤,被原随云这么一折腾,玉听风疼得痛呼出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落下来。
檀书也在玉罗刹的怀里拼命挣扎尖叫。
西门吹雪的眼神愈发冷厉了。
尽管亲眼所见,陆小凤却还犹自不肯信:“原、原少庄主,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况且听风不是治好了你的眼睛吗?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把她抓来这里?”
这个问题其实是所有人都疑惑的。只不过对于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来说,既然伤害已经造成,原因并不重要了,杀了他或者以同样的手段将他折磨至死便好。
反倒是玉听风也对这个问题很在意。
明明已经痛得抽冷气,她却还是努力仰着头,看向原随云,断断续续地问道:“所、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原随云本来不想答,毕竟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只是看着玉听风就算受尽折磨仍旧清澈明亮的眼神,心中的阴暗扩大,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下来——善良和美好是世上最恶心的存在,隶属于光明的东西全都摧毁才好!
这样想着,他嘴边勾起一个恶意的微笑:“你想知道为什么?”
玉听风怔怔地看着他。
原随云凑近了她——明明在地底待了那么多天,可小姑娘身上药香仿佛透骨而来,清淡好闻,偏偏他越闻,内心的暴虐之意高涨,于是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低语道:“我也不知道呢……只是在换了眼睛之后,我就非常、非常想要这样做——你知道吗?这双眼睛原本的主人可是我原家的屠夫哦。你说,会不会是眼睛原本主人的意念借由眼睛影响到了我,从而驱使我做下这种事的呢?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而是‘魔医’才对。”
玉听风猛地睁大眼睛。
原随云不由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动作太大,扯到被伤及的肺腑,笑声顿时转成咳嗽声。就在原随云咳得几乎弯下腰背的时候,眼角余光陡然瞥见一抹银芒。
他的全身瞬间戒备了起来,手下一直不离玉听风脖颈,拽着她往反方向一躲。
——却是刚好撞上西门吹雪的等在那里的剑。
冰凉的剑刃没入身体。原随云这才意识到,方才那道剑光不过是虚晃的一招。
西门吹雪冷静地抽回剑,一面伸手想要接过玉听风,一面冷冷地对原随云道:“若你还是个瞎子,不至于分不清我这一剑。”
所以,自己反倒是毁在了自己心心念念几乎一辈子、得以重见光明的双眼之上吗?
原随云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时间仿佛被拉长放慢,原随云猛地圈住玉听风的脖子,扼紧。
——我这一生因你而生出诸般变故,那便带着你一同去往地府吧。
西门吹雪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将玉听风自他手中解救出来。但是原随云最后的执念太过强烈,爆发出来的力量亦是骇然。西门吹雪方才反应过来应该直接挥剑斩断原随云的两只手——一团氤氲着无限生机的墨绿真气自眼前闪现,在玉听风身边缭绕了一圈,仿佛春雨般潜入她体内,消失不见。
而后,原随云手上的力道仿佛被什么所隔,再也收不了分毫,最终耗掉所有力气,憾恨地垂下手,没了呼吸。
南风吐月。
闭着眼,默默在心里念着招式的名字,感受着身体被一双带着熟悉凉意的双手托住,玉听风强撑了许久的精神终于得到了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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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吹得好好的笛音突然中断,并且再也没有继续响起,会是什么缘故呢?”
船只行驶在大海上,碧水苍茫,海天一线,纵然是极尽人类所能造就出来的高大的船只,仍旧显得渺小。
当玉罗刹提出航行方向的时候,陆小凤先是迟疑了一瞬,随后却仍旧跳下桅杆去吩咐水手们。
所以此时他们正往一个没根没据的方向行驶着,几乎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陆小凤站在一旁,一会儿看看西门吹雪,一会儿看看玉罗刹,有心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西门吹雪一直冷着脸,玉罗刹更是微微侧着耳朵,仿佛仍旧在听着些什么。
陆小凤的忍耐力向来不好,正当他实在忍不住想要随便问问时,却突然听玉罗刹问了这么一句。
他愣了一下,却还是道:“玉前辈问这做什么?这个原因自然有很多啊,比如说遇到了熟人,要同熟人打招呼,然后两个人愉快地叙起旧,自然不会再继续吹笛子了。”
“唔。”玉罗刹的神色似乎略松缓了一点:“你说的不错。”
然而下一刻,他又陡然变了脸。
这一次却不只玉罗刹变脸,就连西门吹雪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两个人一齐抬头,看向一个地方。
陆小凤微微睁大眼——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动作一致的缘故,此时他竟有一种两个人容貌十分相似的错觉。
不。也许不是错觉。
陆小凤仔细看了看西门吹雪和玉罗刹。说实话,这两个人神态气质差别极大,等闲很难让人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但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这两人眉眼间确实是极为相似的。
想到这里,陆小凤不由又想起了玉听风——反倒是玉罗刹同玉听风这对所谓的同族之间,似乎没有半分相像。
有什么想法自陆小凤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然而不等他抓住了,就听一直沉默的西门吹雪突然冷冷道:“加快速度。”
“啊?”陆小凤迷茫地眨了眨眼。
西门吹雪却不再同他多说什么,转身便往船舵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海风变得猛烈,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也变大——船开始加速了。
玉罗刹则是一脸凝重地发出一枚信号。
这枚信号陆小凤见西门吹雪发过——那是罗刹教召集弟子的信号。
蝙蝠岛的底层此时一片静默。
折断玉听风的手腕腿骨耗尽了原随云几乎最后的潜力,所以在玉听风昏厥过去后,他也昏了过去。
原随云的手下们不由面面相觑——当然他们大多数都是瞎子,又是在黑暗里,做不出实质性的动作,不过倒都是有些无措。
最后还是丁枫率先回过神,凭着感觉摸索到原随云昏倒的地方,一面小心地将人扶起来,一面呵斥道:“都呆着干嘛,还不快把公子带到上层养伤?”
这些手下们恍然回过神,连忙上前帮忙,同时还有人支支吾吾地开口问道:“丁先生,那这个小姑娘还有其他姑娘怎么办?她伤了公子,要不要——”
未竟之意所有人都懂:斩草除根。
女人们低低的啜泣声陡然一滞——她们的生与死,都在丁枫接下来的一念之间。
掌控所有人命运的感觉果然美妙,难怪公子建了这么一个岛。丁枫故意沉默了稍许,估摸着公子的这些手下们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方才道:“依公子的意思,这些人暂时不能让她们死。你们也不必多管,只要在公子醒来前死不了便好。”
回忆起公子昏迷前的那句话,这个决定也算有根有据,所有人都默然应下。
原随云的身体很快便被搬走了。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到彻底听不到的时候,周围的女人们才敢放声大哭,几个胆大的,包括东三娘,全都从石室出来,跑到玉听风身旁,摸索着想要知道她怎么了。
这些女子来自四面八方,正好有一个父亲还是专治外伤的大夫,她虽然碍于女子身份不得继承家传医术,却也懂得一些基本常识,一摸便意识到不好,立刻喝令所有人不要随便动玉听风。
只是她虽然也曾帮家中淘气的弟弟接过骨,但眼下一片漆黑,接骨之事十分要紧,她也根本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