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市图书馆不远的一个公共汽车站,一辆公共汽车稳稳地开过来,停在了车站里。
李春秋站在汽车的最后一排,跟着车上的乘客,最后一个走下汽车。
之前跟踪他的那辆黑色轿车,又悄然无息地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车里,那个戴着毡帽的男人透过车窗,依旧向外注视着李春秋。
走在街道上的李春秋朝四处看了看,然后从一个报童的手里买了份报纸。他拿着报纸坐在路边的一条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他将目光移到了今日影讯的版面上,仔细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一条条影片放映时间的信息。
不远处的另一辆轿车里,小马正在悄悄瞄着李春秋。
坐在长椅上的李春秋看完了报纸,把它折起来,起身离开,走向了通往胜利电影院大门口的街道上。
小马见势,也慢慢跟了上去。
走出这条街道李春秋拐了一个弯,右前方,一个挂着“胜利”字样牌匾的电影院出现在了他眼前。
就在他刚刚走过去的时候,电影散场的铃声突然响起,电影院门口本来紧闭着的两扇大门忽然打开了,许多看电影的观众从里面拥了出来。
李春秋从容不迫地逆向汇入了人群,消失在小马的视线中。
电影院门口,人头攒动。看不见李春秋的小马连忙下了车,慌忙追了过去,却怎么都没再找见李春秋的身影。
他有些沮丧地走进一旁的电话亭,给丁战国去了个电话:“我没想到他买报纸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最近的电影院散场的时间。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分没差。再跟就跟不上了,别的组也没他的消息。他消失了。”
此时,丁战国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冷着一张脸一直听着。
“丁科长,我们怕是被他发现了。”
“未必。只要你们没有跟得太近,就不可能暴露。我猜这是他惯用的常规性手段。不管有没有被跟踪,他都会这么干。反过来说明,他马上就要去干一件重要的事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小马握着话筒,目光里重拾信心。
“过十分钟你再打过来,让我想想。”
挂了电话,丁战国走到休息室的墙边,看着地图上面“胜利电影院”的位置,一边看,一边苦苦地思索着。
已经辗转来到市自来水公司附近的李春秋,走进了一个公用电话亭。他打开里面摆着的一本电话簿,找到了自来水公司第三处理站的号码后,摘下话筒,拨通了电话。
“丁零零——”
正在看着地图琢磨着的丁战国,忽然听见了一阵电话铃声,他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想也没想直接就问:“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
“请问,这里是自来水公司吗?”电话那头,李春秋故意压低嗓音问道。
“打错了。”丁战国并没有听出来是谁,顺口回了句。挂上电话后,他才恍然回过味来,他看着电话机,有些发呆。
沉思了片刻后,他立即抓起了电话机的摇把摇动了几下,然后抓起话筒有些急切地对电话那头说:“邮电局吗?我是市公安局侦查科丁战国。两分钟之前,有人给我这里打过一个电话,我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在听到丁战国的声音后,李春秋已经确认,陈彬就被关在哈尔滨自来水公司的第三处理站,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了解这里的地形。
走出电话亭,他笔直地穿过马路,走进了哈尔滨市自来水公司的办公大楼。
办公楼一楼大厅,缴费处的窗口前排着一列长长的队伍。李春秋走过去站在队尾,仔细观察着大厅里的布局。
他环顾了一圈,只见楼梯口上方有一块指示牌,上面写着各个楼层的办公室位置。在看到档案科的指示方向后,他打量了下四周,然后拉低帽檐往楼梯上走去。
上了二楼,李春秋径直走到门框上方挂着“档案科”的一间屋子前。他左右看了看,在确认走廊里无人之后,迅速掏出两根带钩的细铁丝,插进锁眼上下活动着。
正在他撬锁之际,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李春秋立马直起身抬起手,装作一副敲门等着应声的样子。工作人员没察觉出异样,从他身后走了过去。
等人走远,李春秋继续鼓捣着锁眼,不消一会儿,“咔嗒”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他一闪身就进了屋,把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整齐地排列着,李春秋快步穿行在各个档案柜之间。不一会儿,他在一个贴着“第三处理站”标签的档案柜前,停住了脚步。
他将柜门打开,一堆档案袋映入了他的眼帘。他随手拿出一个打开,里面只有一份文件,他又打开一个,里面还是文件,依然一无所获。
他有些焦灼地打开第三个档案袋,这时,一张折叠的纸显露在他眼前,他将纸抽出来展开——是一张处理站的平面图。
李春秋终于松了口气,他仔细地看着这张图纸上面的几何图形、文字和数字,用心将它们默记了下来。
第三自来水处理站,丁战国正死死地盯着那部手摇式电话机,他着急地用手指头不停地互相搓动着,甚至已经失去了耐心。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之久,桌上的电话终于响了!丁战国霍地一下,一把就抓起了听筒。
“丁科长——”
守在电话亭里的小马还没有把话说完,丁战国就急切地吩咐道:“听我说,在竞马场东路,靠近道南里的那个岔路口,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丁战国眼神灼热地看着地图上他所说的那个位置,对电话里说:“旁边就是自来水公司。你通知待命的人,马上过去。要是我没猜错,李春秋现在已经在自来水公司的档案科里了,他在查第三处理站的建筑图纸。”
“我们过去,你是说——”小马表情凝重。
“抓人!马上动手!”
“高局长知道这事吗?”
“我会马上给他打电话。”
小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老丁,按规矩,我得接到他的电话——”
丁战国急疯了,他一下子发作了:“这是我现在给你下达的命令!再缓再等,人早跑了!”
他抓着电话,几乎是在大声吼叫:“我告诉你,抓了人,破了规矩犯了错,找我!但人要是跑了,找你!”
“是!”
小马被他骂得一激灵,随后他放下电话,快步冲出电话亭,一把拉开亭子外面停着的轿车的门,抓起步话机就说:“马上到竞马场东路的自来水公司,监控法医科的李春秋,即刻出发。重复一次,马上到自来水公司……”
档案室的门轻轻开了,李春秋侧身闪了出来,他警惕地环顾了一圈,轻轻地将门关上,朝走廊的一侧走去。
没过一分钟,他就走出了办公楼大厅。就在他准备走下大厅外的台阶时,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在他的面前停住了。
李春秋愣了愣,径直望着这辆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三个穿着便衣的男子便从车里跳了下来,一前二后,把他围在了中间。
“李大夫,得罪了。”说这话的,是这三人中领头的男子,看样貌约莫三十多岁,头上戴着一顶毡帽。
“你们是谁?”李春秋一脸疑惑地看看他们。
戴着毡帽的男子没回答,另外两个人已经过来抓住了李春秋的双臂。男子转身把路让开,等两个力气很大的同伴把挣扎着的李春秋塞进汽车后,他才把后座的车门关上,然后打开驾驶室的车门,钻了进去。
路上,零星的行人愕然地看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戴着毡帽的男子在行人错愕的目光中,开着这辆载着李春秋的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黑色轿车一路飞驰。
轿车里,坐在后座中间的李春秋一只手已经被戴上了手铐,他的另一只手使劲挣扎着,死活不肯就范。
突然,轿车猛烈地颠簸了下,坐在李春秋身边的男子顺势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的肋骨,李春秋的胳膊马上就软了。
双手终于被反铐在一起,他痛苦地小口吸着气,问道:“谁派你们来的?高阳还是丁战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戴着毡帽的男子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完全无视他的问话。
“你们是哪个科的,是不是侦查科?我要见你们科长,我要见丁战国!”李春秋急了,开始吼起来。
坐在李春秋身边的男子拿出一团毛巾,塞进了李春秋的嘴里,随后又取出了一个粗布口袋,套在了李春秋头上。
倏地,李春秋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取下头上的粗布口袋时,李春秋已经被带到了一间公寓式的楼房里。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被反铐着。口袋揭开的一瞬间,眼睛因强光的刺激而闭上,随后,他慢慢睁开眼,眯着眼睛努力地观察周遭的环境。
这个房间的窗帘紧紧地拉着,客厅里的家具很少,沙发和桌子也被挪到了靠墙的地方,正中间被空了出来,地板上放着一把椅子,自己就坐在上面。
他完全看不出这是哪里。
戴着毡帽的男子此时已经把毡帽摘了,坐在李春秋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