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钱全部放进这个袋子里面。”
匪徒指了指在他们中间的一个编织袋,迹部和赤司也没有任何异议,很快便依次将钱倒进去了,剩下的空箱子随意地仍在了一边。
“现在可以放人了吗?”迹部望着被恶心的手臂紧紧缠绕住手腕的和脚踝的少女,“你带她逃跑也只是拖累吧。”
但就理性来说,他现在就放了她才是自寻死路。
相泽消太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更加的警惕,这个人可能有帮手,但有帮手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还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处理人质。
冷静的做法是放下人质带着钱跑。
疯狂的做法是带着人质跑,然后摆脱英雄之后再丢掉——或者说是杀害人质。
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你们两个退后。”
赤司和迹部都犹豫了一下。
如果匪徒的目的是钱,那么只要没拿到钱真桜就是安全的,一旦达到目的,真桜的安全就不好保证了。
“退后——!”
匪徒有些紧张,左手的匕首有点失了分寸,不深不浅地刺入了少女的手臂。
真桜只是轻轻蹙眉,平静地说:“我还好,没事——”
她要是随便大喊大叫,才是添麻烦。
然而她的镇静却反倒招致了匪徒的失控,他的匕首反而刺得更深:
“你倒是从头到尾都不害怕啊,是觉得有人拿钱赎你就高枕无忧了吗?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啊……”
他用力拔掉匕首,伸长手臂抓过了那一亿元,而捆住真桜的那一只手却并未放过她,而是松开后又捆住了她的腰,在自己跳下高楼的同时,将真桜用力的往空中一甩——
“去死吧——!!”
赤司和迹部下意识地就往天台边缘冲去。
相泽消太没有丝毫迟疑地腾空跃起。
映照在真桜的视线中的,是夜晚的都市璀璨斑斓的灯火。
从半空中俯瞰的的夜景梦幻得如同辽阔无垠的星河,而她猛然下坠,跌入了自己的梦中。
“抓住我。”
在耳畔响起的声音低沉沙哑。
遥远得像是破碎记忆中传来的回响。
相泽消太一手抱紧真桜,一手借助缠绕着天台边缘栏杆的绷带,绕着栏杆转了一周,真桜眼看着两人离最高层的玻璃窗越来越近,下意识地就背过身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
他愣了一瞬。
哗啦——
被相泽的双脚借力踢破的整块玻璃应声而碎,玻璃碎渣四处飞溅的同时,真桜感觉到有只宽厚有力的手护住了她的头。
窗外悬挂的绷带渐渐收了回来。
相泽原本想将她放下来的,但是又突然注意到她穿着一身礼服,脚上不知穿了什么不实用的鞋子,现在也不见踪影,一双雪白的腿搭在他的臂弯,泛着淡粉色的脚趾随着小腿摇摇晃晃,如果就这么放在地上,脚底肯定会被玻璃碎片扎破。
“等过去再放你下来……”
他的话说到一半,瞥见少女的明亮眼眸含着淡淡笑意,揉进了细碎星光般温柔。
那样的目光,就仿佛在注视着一个非常亲密又眷恋的、重要的人。
真桜被放在了办公桌上。
没过多久,顶楼的英雄和警察都聚集过来,这个时候相泽反而退到了一边,那个匪徒的确有同伙,个性应该是弹跳力之类的,配合他的伸长能力,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人质吸引的一瞬间,迅速逃离。
“事情还没完……直升机上有监控吧……”相泽匆匆走了出去。
迹部也赶了过来,见真桜没什么大事,甚至还反过来宽慰他,这才松了口气。
“月岛同学。”赤司在迹部之后赶到,“青峰刚刚打电话来了。”
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找回了真桜的一双鞋,低头贴心地放在了真桜脚下。
迹部向赤司投向微妙的目光。
而真桜已经出神地在想,这种即便是相逢也记不得的感觉,还挺让人难过的。
换好自己的鞋之后,真桜的手臂也接受了医生的包扎,她避开里面熙熙攘攘的警察,独自到了阳台接了青峰的电话。
“真桜……!”
“我没事,已经没事了。”真桜趴在阳台,感受着微凉的夜风吹拂过她的发丝,在月光下如泛着莹白色光泽的蛛丝,“……不用担心我的……”
这个夜晚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几乎如真桜所设定的那样发生着。
只要稍微跳跃一下时间,就能缩短调查的时间,很快找回被拿到的一亿元。
而在迹部反馈给她母亲的盛赞之中,真桜也顺利的得到了nba球星的联系方式,让青峰跟他喜欢的球星打了一场比赛,找回了对篮球的热爱。
虽然奇迹的世代不可避免的分崩离析,但只要看到青峰能开心的打球,真桜就觉得很满足了。
——但是。
她还是回到了她生日的那天,收回了她曾经说出口的那一番话。
然后跳转到了高一的那一年,因为她如果没猜错的话,按照她对自己的了解,应该还会选择雄英,如最开始的那样,成为雄英普通科的一员。
但当真桜跳转至高一第一学期的那个时期,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
漫天飘扬的玫瑰花瓣,抱着一束鲜红玫瑰站在洛山高校门前的紫灰发色的少年,张扬自信又优雅从容地款款躬身:
“请上车吧,我的小公主。”
真桜:“……????”
灰色调的展厅里飘散着某种不知名的高级熏香,往来其中的年轻男女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和质地华贵的小礼服。
造型师给真桜挑选的是一件纯黑色的丝绒礼服,乍一看只是个普通的吊带裙,但是细节上设计得却非常精细,不会显得老气,也不会过于简洁。
她在波洛克的画面前驻足的时候,与色彩夺目的抽象画作比起来,站在《海神的召唤》前的少女绝不会顿时光芒。
迹部景吾注意到她一方面是因为她出众得夺人眼球的外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似乎对抽象画颇为钟情,几次驻足,都是在波洛克的画面前。
这很难得,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或许更欣赏那些优美细腻的风景画,或是像《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那样动人的肖像画。
来之前其实迹部景吾就已经看过她的照片了,是他的母亲给他引荐的,当然,话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及相亲之类的事情,毕竟他高中都还没有毕业,这位名叫月岛真桜的少女也只是初三。
但是“照顾友人的女儿”“陪她看看画展”这种要求,基本上跟相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迹部景吾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面了,所以他十分习以为常地过去打招呼:
“……初次见面,你就是月岛真桜小姐吧,我是迹部景吾,您母亲应该跟你提过……”
刚刚看到的只是一个侧脸,当专心看画的少女微微转头望向他的时候,那一瞬间灯光映照出的脸颊泛着宛如珍珠的光泽,琥珀色的瞳孔如幼鹿清澈,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影子,随着她的眼波流转,有涟漪渐渐泛起。
这一次引荐而来的“朋友”,和以前的完全不同。
她身上不只有从容优雅的举止,还有世间罕见的美貌。
“迹部君?”少女抿出一个浅淡的笑意,眼眸如秋日波光,“初次见面,我是月岛真桜。”
迹部稍稍回神,目光转向了墙上的画:“月岛小姐似乎对波洛克情有独钟?”
对于富豪而言,品鉴艺术品是必不可少的重要课程,真桜幼时就有专门的老师教导,一旦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想要保持下去也并非难事。
真桜也转身看向灯光下的名画,光这一幅,价值就高达上亿美元。
“混乱渐灭,规律渐生,压抑与放任之间的平和——是非常打动人心的艺术品。”
迹部原以为她说不定只是附庸风雅,但是这番话并不是看过什么艺术品讲解之类的书就能说出来的话。
他稍有些意外。
虽然迹部并不喜欢陪着女孩子做什么事,但是陪着月岛真桜却是一个意外让人舒服的过程,她的话并不多,但在参观画展的途中,却能简单的对这些艺术品表达自己的看法。
而在迹部谈论的时候,她又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教养得宜,谈吐从容,并且作为她的男伴,在碰到他的朋友时,时常能收获到一大堆欣羡的目光。
这一点也很令迹部满意。
如果每一次的相亲对象都能这么高质量,他也不必这么抵触了。
然而迹部心中谈吐从容的真桜,在他看不到的间隙却紧张得满手是汗。
因为她在这个美术厅内看到了赤司征十郎!
东京的上流社会就这么大,她来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个问题的。虽然这个美术厅很大,但是想要完全不被赤司注意到,显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她已经五次回溯时间,避开与赤司的碰面了。
但是这位名叫迹部景吾的相亲对象实在是出乎真桜意料的好相处,她既不能一走了之,也不忍心回溯他自身的时间,让他面对“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窘境。
真桜已经开始后悔。
如果被赤司看到的话,虽然也可以解释为和朋友的普通来往,但是依照赤司的聪明,也不难明白这其实就是一场含蓄的相亲。
“月岛同学?”
这一次再撞上赤司,真桜已经放弃回溯时间避开他了。
真桜转向赤司,扬起一个略带惊讶的笑容:“好巧啊,赤司君。”
穿着合身西装的赤司身形挺拔,比起篮球场上的模样,更添了符合他的家世的内敛华贵。
他看着真桜和她身边的迹部景吾,笑容有些深意。
“是很巧……迹部君也是,好久不见。”
“……”
她早该想到,同为日本一流财阀的继承人,赤司和迹部不可能互不相识的。
迹部景吾挑眉:“唔……的确是好久不见了啊赤司君……”
两人从上次见面的情形,聊到这次的美术展,虽然两位都是中学生,但谈话的深度却完全已经可以和成年人相较。
真桜站在旁边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其实她已经想跑了。
干脆回溯时间到她打电话之前吧,她就不应该给雪代有纪打电话的。
“……原来月岛小姐和赤司君是同校的同学啊……”
生怕他们再聊下去赤司会提及她还有个男朋友,真桜的打算是不管迹部对她有没有兴趣,这次之后便不会再跟他联系。
但是如果赤司当场拆穿,场面想必会非常尴尬。
于是真桜灵机一动,侧头在迹部耳边说:“拜托了迹部君,我跟赤司君有些矛盾,所以能先……”
说起他们两人有矛盾,迹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诸如赤司追求真桜被拒这种桥段,出于对约会对象的保护心理,迹部还真的如真桜请求的那样尽快结束了与赤司的对话,借口离开了。
“赤司君我还是挺了解的。”清净的露台少有人至,两人出去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你们能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倚在栏杆边的少年眉眼间透着自信与张扬,眼角的泪痣又格外有魅力,平心而论,迹部景吾作为相亲对象也是相当高质量的。
真桜错开视线,非常流畅地瞎扯:“迹部君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这种似乎说了很多,但是其实什么都没说的推卸责任的方法,真桜是刚从迹部与赤司的对话中现学的。
迹部对这种含蓄的说辞十分熟悉,很自然地就默认了事实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对真桜魅力的认可。
面对这样的女孩子,除非感情纠葛,否则还能产生怎样不可原谅的矛盾呢?
露台的一边摆放了许多酒水饮料,迹部询问了真桜的喜好之后,便走向角落去取饮料。真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再过大约一个小时就可以结束这场相亲了,解决了青峰的问题,她就又可以功成身退。
正当真桜还在思考她的下一步计划的时候,眼前突然有什么冰冷白光闪过,下一秒她就被一个巨大的力气扼住喉咙,猛地带着后退了好几步,直至重重撞上什么人才停下。
有人挟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