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6.地利

说完,太后离开了禅房。

禅房内,杜蘅垂眸自斟自饮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外壁,潋滟之色被掩在眼帘下,不得窥见一二,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杜蘅翘起唇角。

“地利”就快要到了。

衢州沦陷。

作为边境之城的衢州人民,一直都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边境另一边的会冲人都是好战骁勇的民族,两方经常会起冲突,因此衢州的兵防布置是相当严密的。这样的重兵把守,才多少威慑到了会冲,令他们不敢犯事。

没想到,会冲竟是不顾这衢州的严密兵防直接冲了过来。

这一番事变,顿时压过了普济寺策论的风声,变成了京城中交口相传的一件大事。

皇帝更是无暇监视太后,更无暇去琢磨这策论的含义了。如今他最头疼的,便是派遣谁去领兵救援衢州之事。

这一番战事告急,实在是耽误不得。

眼见着城墙被破,无数百姓陷入战乱,不少难民逃出,一股脑涌入其他各城各县,使得其他州县都开始混乱。

而那会冲军来得气势汹汹,与驻守边境的衢州军战得如火如荼。不知他们是不是得了什么新的阵法,衢州军竟抵抗不得。

等到衢州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已是过了五日。

衢州来信中阐明了会冲军得了新的阵法,整个城墙都已岌岌可危。如今已过五日,衢州军只怕获胜机会十分渺茫。

……衢州恐怕是沦陷了。

面对边境被扰,皇帝在朝廷里事务繁忙也分不开身。正火烧眉毛之际,太子站出来主动请缨要上战场。

太子作为国之储君,是绝不能动的,皇帝自然二话不说就驳回了。

此等危机之下,六皇子主动请命要去衢州,皇帝只能选择了骁勇善战的六皇子作为监军,从一品威武大将军徐廉正为主将,又点下几名武将为副将,连夜赶往衢州救急。

而这位六皇子,自然就是太子之后夺嫡的对手了。

衢州沦陷一事,杜蘅是早就知道的。毕竟书中剧情有提到,而它发生的大致时间杜蘅也记得是在这九月初,正好引发这“地利”。

接下来,就只剩下“人和”了。

杜蘅整了整衣角站了起来,她唇角微弯,如今,该是她出场了。

策论之事传到太后耳朵里时,太后对此十分不悦。她轻敲着案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很显然,杜蘅这步棋走得太急了些,用策论造势这样的法子做起来并不困难,也很容易想到,不过影响力一般,而且,这样做太过于高调,更容易引火上身。

杜蘅想要引出自己的意见,先以这篇策论做引子,乡君一事倒是算有了前因,只不过,在有心人眼里,她的痕迹还是太重了些。

如今这火种是点燃了,怕只怕这把火还没烧起来就灭了。

更何况,杜蘅还在策论里提了太后的事例,若是此举令皇帝起了戒心,只怕会打草惊蛇,之后的事情便会更难办了。

由此看来,这步棋实在是走得不好。

难不成……

杜蘅是准备了什么后招?

太后沉思着,她倒是有心想要将杜蘅叫过来询问一番。只不过如今正是风声紧的时候,太后衡量再三,觉得叫人进宫还是太过显眼。

即便她宫中的暗桩、眼线不缺,要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宫并不难,但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只怕皇帝的眼线也会看得很紧。

不若以礼佛为名出去一趟。

太后要去礼佛,皇帝自然不可能拦着。

“不知母后想去哪个寺庙礼佛呢?”只不过,临行前,皇帝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太后笑道:“以往不一直都是普济寺吗,自然还是去那儿。”

听到太后滴水不漏的回答,皇帝的脸色闪过一丝细微的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母后说的是,朕怎么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只可惜朕宫中事务繁忙,不能陪母后走这一趟了。”

“自然如此。皇儿在宫里安心处理政务便好,哀家这只不过是每年例行去寺庙礼佛罢了,皇儿不必忧心。”

太后的凤鸾前脚出了皇宫,皇帝派的人后脚便跟了上去。

临到了普济寺后殿门口,跟着的人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太后屏退宫人,独自走进普济寺后殿,说是约了方丈后殿详谈。

而那普济寺的深殿,在先皇那时,便有明文规定不得允许不得入内,即便是皇帝的人,也无法悄无声息地跟上前去。

进了普济寺后殿之后,太后辗转走了好几个偏殿,这才寻到了偏僻角落的一处不起眼的禅房,推门而入。

甫一开门,只见杜蘅已端坐其上,素手纤纤,正在倒茶。

“太后娘娘。”杜蘅起身冲太后行了一礼后,手执茶壶,不疾不徐地为她倒上了一杯茶:“这是今年的春茶,口齿留香,正好请太后娘娘尝一尝。”

太后看杜蘅行事一派淡定,不由狐疑。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喝茶。”太后眯起眼,她的口吻并无多大变化,可那周身威仪着实令人震慑。明明不过是陈述句,听上去却像是在质问一般。

“现在不过刚刚开始,太后娘娘何须担忧。”面对太后威压,杜蘅依旧不动如山,只淡淡地抬起茶碗轻饮了一口。她这动作做来一派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