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威逼利诱,老孙再三衡量,道:“那轻舟小姐,您坐稳了。”
老孙把顾轻舟带到了城南。
城南这一代是老城区,旧式的房子,木门木窗,偶然路过的人,都是穿着长褂,冷不丁像回到了前朝。
老孙对顾轻舟道:“太太每次都是在这个路口下车,让我不用接,然后她乘坐黄包车,往东南方向而去。”
具体去哪里,老孙就不知道了。
顾轻舟颔首。
“好了,辛苦你了老孙,咱们回去吧。”顾轻舟说。
回到圣母路时,顾轻舟去钟表行给司行霈的别馆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司行霈的副官。
“帮我查个人。”顾轻舟道。
她告诉副官,秦筝筝在城南的老城区,繁琐的居民楼里,藏了一个婴儿,约莫一岁半,女婴,最近半年才来的。
“附近都是老邻居,突然来了人,还带着个一岁半的孩子,是会有动静的,毕竟孩子会哭。”顾轻舟道,“一天内能帮我查到消息,然后让朱嫂打电话给我吗?”
“可以,顾小姐。”副官道。
顾轻舟就挂了电话。
然后,她又去了趟书局,买了两本英文书。
她回来的时候,客厅里没有人,自然也无人问她到底去了哪里。
吃晚饭的前夕,顾轻舟接到了电话。
是朱嫂打过来的。
“顾小姐,有个地址,您记一下。”朱嫂笑道。
“这么快啊?”顾轻舟心中吃惊,前后还不到两个小时。
南城区那么大,人口又多
“好,您说。”顾轻舟道。
朱嫂就报了个地址。
同时,朱嫂告诉顾轻舟道:“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有个男人偶然来送吃的,副官已经进门了,可要把人带走?”
“不必了,我明天去看看。”顾轻舟道。
她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二姨太下楼了。
二姨太没问是谁的电话,顾轻舟也就没解释。
晚饭的时候,四姨太突然又说:“昨日的鸡汤还有剩下的吗?”
“还剩了半碗。”厨娘道。
“回头送到我房里做宵夜。”四姨太说。
厨娘道是。
秦筝筝关切说:“你想吃的话,叫他们做新鲜的,一天一只鸡也不是难事,可别剩下的,对孩子不好。”
“不妨事的,现在天气凉,放一天不会坏。”四姨太笑道。
她们这席话,居然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说的。
秦筝筝言语温柔,态度和蔼,很关心四姨太的样子。
二姨太看在眼里,莫名有点担忧:“她们是不是在搞鬼啊?最近怎么一个个的,都透着奇怪?”
可二姨太想不通,她的眸子在众人脸上打转,实在没头绪,只得丢开了。
周日也是下了一整天的雨。
雨丝细薄,宛如游丝飘荡,到处雾蒙蒙的。顾公馆的院墙上,那些绿藤也落光了宽阔翠绿的叶子,光秃秃依附着墙壁,毫无生机。
落在乳白色栏杆上的雨滴,积少成多,随着一阵微风,晶莹剔透雨珠的滚落下去,摔在青石小径上,溅起一朵水晶般的花。
顾轻舟坐在窗前,认真写写算算。
她把学校里的功课都做完,这是主业,顾轻舟不能荒废。
功课并不是那么容易,她一坐就是六个小时,一动不动的,全部认真写完。
写完了功课,顾轻舟伸了个懒腰,在衣柜里翻出一件沉香色十样锦的斜襟夹棉上衫,墨绿色长裙。
怕将鞋子弄湿,她特意换了双皮鞋。
皮鞋也是墨绿色的,和她的裙摆连成一线,藏在裙摆里面,一点也不突兀。
穿戴整齐之后,顾轻舟去敲了二姨太的房门。
“二太太,我要去趟书局,学校让买两本英文小说,下个月要做赏析,我现在才想起来。”顾轻舟道。
二姨太正在房间里看杂志,闻言道:“可要我陪你去?”
“不必了,外头下雨,弄得一身湿,怪难受的。”顾轻舟道。
二姨太也慵懒,不太想动,就说:“那好,你去吧。”
说罢,她起身取了两块钱给顾轻舟。
顾轻舟道:“能让司机老孙送我吗?”
顾家有两辆汽车,除了顾圭璋上班那一辆,剩下的一辆是送孩子上学、送秦筝筝出门等。
司机老孙是准备送太太和孩子们的。
“行。”二姨太痛快道。
顾轻舟下楼,先去了下人住的倒座里,让老孙去准备开车。
“轻舟小姐,这么个下雨天,您还要出去?”佣人陈嫂和顾轻舟闲聊。
“是啊,去买几本书。”顾轻舟道。
陈嫂就说,女孩子家要多读书,现在不比从前了。
絮絮叨叨的,顾轻舟毫无架子跟他们说着话,老孙把车子停在门口。
顾轻舟上了汽车。
坐稳了,老孙问顾轻舟:“轻舟小姐,您要去哪里?”
顾轻舟却沉默了下。
“先去圣母路南边的书局。”顾轻舟道。
圣母路就在顾公馆隔壁,临近两条街,走过去不到十五分钟。
顾家不显赫,这么近的距离,老爷是不让送的。
浪费油!
可对方是顾轻舟小姐,将来要嫁到督军府去的。佣人也会察言观色,老孙又最是聪明谨慎,他二话不说,将车子开到了圣母路南边的那家书局。
老孙开得比较慢,也不过五分钟就到了。
书局不大,下雨天宾客寥寥,玻璃门后面,开着电灯。灯火橘黄,暖暖的,有种平淡的温馨。
隐约可以闻到书局里的墨香。
“轻舟小姐,到了。”老孙道。
顾轻舟却不下车。
她坐在后面,一动不动。
老孙有点奇怪,他是顾家的司机,拿着微薄的薪水,最是不敢得罪小姐太太们的,故而他也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