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司督军让副官将顾圭璋请出去。
顾圭璋不肯走,副官们看了眼司督军的脸色,强行将他拖走了。
司督军也坐不住了。
孙绮罗是恩人的女儿,若是她真的被秦筝筝害死,也许顾圭璋也脱不了责任,此事需得严查。
司督军想起了顾轻舟。
“备车,去警备厅!”司督军道。他要亲自去看看秦筝筝招供的口供。
等司督军到了警备厅时,却发现顾轻舟仍在警备厅的大厅里。
顾轻舟穿着月白色的上衫、月白色的澜裙,墨发红颜,美丽又凄凉,宛如守孝的孤女。
司督军心中闪过几分疼惜。
“督军。”顾轻舟起身,对司督军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顾圭璋一定会去找司督军的。
“你还在?”司督军叹了口气,“我听说了。你放心,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顾轻舟点点头,修长的羽睫低垂,湿漉漉的。
警备厅的长官亲自出来,将案情复述给司督军听。
“没有审讯,法医也说了,秦氏精神正常,她的确是自首,言语很情绪讲述她如何推顾老太下楼,如何在十七年前谋害孙氏。”探长道。
司督军接过口供,看了又看。
顾老太这件事,是有照片的,很清楚,秦筝筝就是凶手;而杀孙绮罗,秦筝筝的讲述也颇有调理。
既然她愿意承认,那么就没什么可查的。
“尽快定罪!”司督军道。
“是!”
司督军这句话,让这个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顾轻舟的眼泪,涌了上来。
她进城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是让顾圭璋和秦筝筝一样,走到必须自首、自己认罪的地步,才算成功。
“轻舟,逝者已矣,你节哀。”司督军拍了下她的肩膀,“吃早饭了吗?”
顾轻舟摇摇头。
“走吧,伯父带你去吃点东西。”司督军道。
喝粥的时候,顾轻舟的眼泪啪嗒掉在粥碗里,荡开一朵涟漪。她遮掩着,将粥碗端起来,咕噜噜喝下去。
司督军默默叹了口气,心中很舍不得,非常同情顾轻舟。
等顾轻舟吃完早膳,回到顾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顾家由二姨太操持,正在给老太太入殓。
顾圭璋不见了踪迹。
他还在想办法,把秦筝筝捞出来。在督军府碰壁之后,顾圭璋一时间万念俱灰。
“轻舟小姐,老爷到处找你。”三姨太提醒顾轻舟。
顾轻舟颔首,上楼去了。
秦筝筝跪在顾轻舟面前,顾轻舟没有让她起来。
顾轻舟依靠着门口,一头浓密的青丝斜垂,映衬得她肌肤剔透雪白,嫩唇红艳,明亮的眸子微挑,既有女孩的纯真,又有女人的娇媚,像只妖,能食人血肉的妖,静静盯着秦筝筝。
她的眼神,让秦筝筝背后生寒。
秦筝筝走投无路了。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她去受死,保住顾缃,只有她一个人承担。
以后是枪毙还是坐牢,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秦筝筝不敢再贪心了,她一定不能让顾轻舟把顾缃暴露出路。
顾缃杀了祖母,她就毁了;顾缃毁了,顾缨也就没前途了。
秦筝筝犯错,罪不及子女,也许将来顾缃和顾缨还有其他的造化。
总之,用她一条命换她和顾缃两条命,太划算了!
她甚至希望顾轻舟面薄心慈,饶过她一命。听到她说有条件,秦筝筝反而精神一怔,带着濒死的求生欲念,望着她。
“你当年是怎么害死我母亲的?”顾轻舟转身,趿着拖鞋坐在椅子上,手里的勃朗宁手枪稳稳的,她声音清冽。
秦筝筝一愣,惧怕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淹没了她,她呼吸屏住。
“我没有害过你母亲。”旋即,秦筝筝狡辩,用极其无辜的声音哀求她,“轻舟,你误会我了,我从未害过你母亲!”
她见顾轻舟不相信,又诉说往事:“当年孙家收留我,你母亲待我像亲姊妹,我怎可能害她?”
这席话,不能打消顾轻舟的疑虑,反而让她的眼眸更阴冷。
顾轻舟唇角一挑,有个嘲讽的微笑:“那好,你们母女就等着坐牢判刑吧!”
秦筝筝就知道,顾轻舟不好糊弄。
可当年的事,早已没了证据,秦筝筝放在孙绮罗汤里的那些药材,连渣滓都倒进了黄浦江,顾轻舟根本就查不到!
任何人都查不到证据!
秦筝筝这会儿醍醐灌顶:怪不得顾轻舟回来之后,一步步的紧逼他们,却不咬死他们,因为她要他们走投无路,自己承认自己的罪行。
秦筝筝和顾圭璋的罪行,早已没了证据,只能自己承认。
这位唯一的出路。
“你可以否认,那你和顾缃就先死。随后,我会把顾维、顾缨、顾绍都送给你!”顾轻舟倏然微笑,笑容谲滟而阴森,“你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秦氏,我义父可是军政府的总参谋,你觉得你和顾缃进了大牢,还有机会翻身吗?你觉得你和顾缃死后,顾缨和顾绍能从我手下逃脱吗?”
她已经不叫太太了,直接称呼“秦氏”。
顾轻舟不想暴露顾绍,于是她也把顾绍算进去,虽然她知道,秦筝筝根本不在乎顾绍。
秦筝筝知道顾轻舟的手段。
这个时候,她怕了!
她很怕,怕到了极致。
顾轻舟手里有证据,只要她去警备厅,顾缃和秦筝筝就一定会被抓;只要被抓,秦筝筝母女就没有出来的机会,因为顾轻舟在军政府有关系。
只要她们俩死了,顾缨那个蠢孩子,肯定是顾轻舟的囊中之物。
顾轻舟会发泄对秦筝筝的不满,折磨顾缨,甚至顾维。
顾维也许会回来。
不,这太可怕!
“好,好,我认罪!”秦筝筝倏然想扑过来,抱住顾轻舟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