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
顾圭璋过年半百,姿态还是不错的,太仓倪家的七小姐能相中他,并不单纯是因为他有钱,他还有几分魅力的。爱情会冲昏头脑。
顾轻舟忍住怒意,情绪慢慢收敛。
趁着顾圭璋心情不错,甚至对她寄予厚望,她的话都会听的时候,顾轻舟问顾圭璋:“阿爸,阿哥去留学的话,需要几年?”
“四年。”顾圭璋提到这件事,心情更好了。
儿子有出息,对顾圭璋来说是种荣耀。
“那大概需要多少学费和生活费?”顾轻舟问。
“这就贵了。”顾圭璋道,“一年下来,怎么也得一根小黄鱼吧!”
那就是八百到一千块。
的确很贵。
普通人一个月才几块钱的工钱,若非大富大贵的人家,谁有钱去留学?
“阿爸,您是每年寄钱给阿哥,还是一次性给他?”顾轻舟问。
“每年寄。”顾圭璋道。
“干嘛不一次性给了呢?”顾轻舟轻柔道,“万一家里有什么事,真拿不出钱,也不会耽误阿哥念书。”
“你放心,你阿哥念书的钱,阿爸还是存住了的。”顾圭璋笑道。
顾轻舟关心兄长念书,而且句句都是为了顾绍好,顾圭璋心情挺不错的,好似顾轻舟很懂得家族荣誉。
顾轻舟微笑:“阿爸,您有您的考虑,我不敢说什么。要是我的话,阿爸要娶太太了,四姨太又要生弟弟了,我远在异国他乡,就会担心家里的变故,心里总不踏实,没办法好好念书了。当然,阿哥是男孩子,他不会胡思乱想。”
顾圭璋微愣。
这些,倒也是实情。
顾绍是很可靠的,从来不乱花钱,他对自己的前途很看重,顾圭璋相信他。
把钱一次性给他,更能防止以后时局改变,钱汇不过去,倒也不是不行。
顾绍一个人在法国,没有钱傍身,会没有依靠。
顾圭璋觉得此事要重新考虑。
顾轻舟的话有点自私,甚至乱揣度人心,却都是实情。
“阿爸,我先上楼了。”顾轻舟道。
顾圭璋摆摆手。
上楼之后,顾绍刚刚洗好澡,坐在床边擦他短短的头发。
看到顾轻舟进来,他局促拉过被子。
“阿哥,我跟你说件事。”顾轻舟道,“如果阿爸找你谈,你就要全部的学费,至少要五根小黄鱼!”
顾绍吃惊:“要这么多钱干嘛?家里每年都会汇钱。”
“你不能侥幸,阿哥!别说国际大的局势,就是岳城的时局,甚至顾公馆的时局,都会发生改变。你把剩下三年学费留在家里,万一有什么变故,你叫天天不应。
阿哥,你听我的,阿爸找你谈的时候,你就往大处谈,他很信任你!这笔钱,一定要拿到手。将来有了学问,就不愁前途了。”顾轻舟道。
顾轻舟想要夺得家产,想要顾圭璋服罪,到时候顾圭璋死了,顾家散了,顾轻舟自己逃了,谁给顾绍寄学费?
顾绍离开之后,这件事肯定会发生的。
顾家的钱,都是顾轻舟外公的,不是顾圭璋的。她愿意培养顾绍,顾绍就拿得心安理得。
“阿爸只怕不愿意吧?”顾绍低声道。
顾绍最清楚顾圭璋了,他爱财如命,岂能一口子把巨款交给不满二十岁的儿子?
“他会愿意的。”顾轻舟道,“我说的话,他都会考虑。”
顾绍颔首。
提到去留学,顾绍心情低落,没有半分雀跃之感。
他舍不得岳城,舍不得家,舍不得舍不得轻舟。
“舟舟,我去留学了,你不会忘记我的,对吧?”顾绍头压得更低,像个无助的孩子。
顾轻舟想拥抱他。
她忍住了,只是站在旁边,说:“你是我哥哥啊,将来就是我的娘家人,我怎么会忘记你?”
“可我跟你没有血缘”
“有血缘的人,一定有亲情吗?顾缃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她不是照样帮太太将老太太杀死?”顾轻舟说,“阿哥,你烦恼这种事,就太傻了,也辜负我待你的心!”
顾绍连忙抬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舟舟”
“我懂。”顾轻舟道,“阿哥,你要努力成才啊。”
顾绍慎重点点头。
翌日,顾圭璋果然找顾绍谈了这件事。
顾绍说:“若是汇款,金条是过不去的,那么现金就要有汇率,这中间的折损至少有上百块。”
这点顾圭璋也知道。
他从前没考虑过,主要是不太放心顾绍身负巨款。
如今见顾绍是考虑清楚的,也知道厉害,顾圭璋有点心疼中间的折损,道:“我再考虑考虑。”
顾绍把这话转述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想着:会成功了,阿爸松动了。
顾绍的学费要过来,这样他念书就没有后顾之忧。四年之后,他就应该是个成年人,会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顾轻舟希望自己和顾圭璋的仇恨,不要牵扯其他人。
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个顾公馆,顾轻舟去年来的时候,始终置身事外,对这里面的人没有好感。
自从秦筝筝死后,姨太太们没了顾虑,开始随着本性,对顾轻舟也有善意的时候,顾轻舟就不恨她们了。
除了顾圭璋和顾缃,就连顾缨,顾轻舟都希望半年后她能有个托付之处。
顾轻舟这边家务事处理完毕,洛水打电话给她:“我从南京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礼物,快来。”
“你们”,是指顾轻舟和霍拢静。
洛水定亲之后,第二天就跟着谢舜民去了趟南京,见过谢家其他的亲戚朋友,听说摆了三天的酒宴,很是热闹。
快要开学了,谢舜民亲自送洛水回来,洛水兴致很高。
顾轻舟就去了。
刚到颜家门口,就见颜太太带着几位儿媳妇在送客。
来客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太太,带着一位和顾轻舟同龄的小姐、一位十四五岁的少爷。
“这是哪里的亲戚?”顾轻舟问。
她没见过颜家这位亲戚。
“不是我家的亲戚,是督军府的。”颜太太笑道,“这是西南军政府程督军的太太和少帅小姐。”
“西南?”顾轻舟问,“他们军政府在哪?”
“昆明。”颜太太道。
顾轻舟顿时想起司行霈说过的那席话。
汽车早已离去,顾轻舟望着尾尘落下的放下,微微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