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提了她的要求。
司慕也提了自己的。
“三年之后我要离婚,你给我一百根大黄鱼作为赡养费,婚姻期间每个月给我两根大黄鱼的生活费;家里的姨太太不能超过十二人;我们没有夫妻之实,不要侵犯我,否则我有权枪杀你。”这是顾轻舟的要求。
司慕全部接受。
“要孝顺我母亲,若是惹恼了母亲,我立刻会把你赶出家门;要保证我的长子、次子、三子平安存活,不管是谁生的,一旦子嗣有问题,我会立马枪毙你;我随时有离婚的权力,不用守什么三年之约,赡养费我照样给;帮我杀了司行霈,这是你这三年来的唯一任务,我提供兵力,否则赡养费没有。”这是司慕的条件。
顾轻舟觉得合情合理。
于是,司慕连夜写好了契书,顾轻舟誊抄了一份,两个人签名、按下手印,各自收起来。
婚姻就这样达成了。
顾轻舟躺在沙发上,不敢翻身,怕掉下去。
“我明晚不住这里,你不用抱怨,明晚床就是你的。”司慕冷冷道。
顾轻舟嗯了声。
她望着空空的屋顶。在黑暗中,她依稀看到了司行霈的脸。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声音说:“躲一躲”,宛如和他初见。顾轻舟醒过来时,流了满脸的眼泪。
司行霈则是在第三天才醒过来。
顾轻舟猜测得不错,司行霈是受了重伤才在城门口就撤退,他被枪打中了心口,差点就伤及心脏了。
司慕的人,并不真是废物。
司行霈当场昏迷,他的人立马背起他撤退。
他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轻舟呢?你们把她找回来了没有?”
参谋和副官面面相觑。
司行霈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是哪里?”
“团座,您还不能动。”参谋按住了他,“这是苏州的宅子上,您受伤了,我们临时在这里歇脚。”
“轻舟呢?”司行霈也不敢动。
他受过无数次的伤,这次伤得很重,他自己能感觉到。
“我们当时就撤离了,这些日子躲在这里,没人敢出去探消息。”参谋道。
当天下午,司行霈还是知道了,顾轻舟和司慕在三天前就完婚了。
司行霈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涣散而去,整个人就如同泯灭了人性般。他道:“去把轻舟抢回来!”
“团座,我们还是照原计划去昆明吧。现在去抢人,就是抢军政府的少奶奶,跟整个岳城军政府为敌。
您常说‘一逞平生抱负,不问苍生几何’都是罪人,您真的要跟岳城大兴兵灾吗?那些,也曾是您辖内的百姓啊!”参谋道。
这一下子,彻底说服了司行霈。
已经晚了。
现在去抢人,完全和三天前不同了。司行霈的确不愿意大动兵戈,他不是为了司督军,而是为了那些平民百姓。
一旦打仗,无辜的人就要背井离乡。
为了自己的爱情,牺牲普通人的家园,司行霈做不出来。
“去昆明吧!我受了重伤,这下子更有说服力。”司行霈慢慢道。
他每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
只是,心中想起了她,便是血肉模糊的一大片。
“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司行霈遥望着岳城的方向,“轻舟,你是我的半条命。我这半条命先压在这里,我会回来取的。”
顾轻舟和司慕坐在汽车里。
他点燃了一根雪茄。
“给我一根烟!”顾轻舟突然道。
司慕心情差到了极点,将雪茄盒子递给了顾轻舟,顾轻舟自己抽出一根裁好。
她划燃了火柴,小小橘黄色的火苗拥簇在她嫩白的掌心,她借助这点火光,点燃了雪茄。
火一闪,映衬着她的脸,涂抹胭脂的双颊红艳若盛绽的桃蕊,眼睛却是浓郁的黑,头发也铺天盖地。
她和司慕,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司慕和司行霈明面上不对付已经很多年,却从未真正较量。司慕知道自己不如他,不成想“不如”到了这般境地。
他简直是不及司行霈的一根毫毛!
而顾轻舟明白,她想要给乳娘和师父报仇,就需要更严密的计划,更长的时间。直接的刺杀无法要了司行霈的命,而司督军父子俩,都无法与司行霈抗衡了。
“对不起,我刚不该骂你。”顾轻舟低声。
司慕对她有种说不出的讨厌,却也承认她骂得对。
她这次的计划很好,司慕深以为绝妙,司行霈忙着算计昆明的飞机,不也上当了吗?
是司慕没用,痛失良机。
“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了,不差这一样。”司慕声音平缓,不带半分感情。
顾轻舟吸了一口雪茄。
烟的热流烧灼她的肺,让她五脏六腑有种莫名的暖意。她已经学会了抽雪茄,也许有一天她会上瘾。
“我们还有其他计划吗?”司慕问。
顾轻舟道:“没用的,他的军政府筹备多年。哪怕我们派人去昆明,也只是挑拨了他得到飞机的愿望,而不是让他无处藏身,他有足够的军火和人马,跟督军拼一拼的。”
“他也许死了!”司慕道。
“但愿吧!”顾轻舟道。
又是沉默。
司慕默默抽完了一根烟,点燃了第二根,随手递给顾轻舟一根。
顾轻舟也顺势点上。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寂。
身后,远远传来了汽车的声音。这边的枪声早已惊动了司督军,他随后赶了过来。
顾轻舟往后看了一眼:“我得走了,司慕,谢谢你这次配合我。”
她要去寻找其他的机会了。
顾轻舟想去趟北平。
当初胡同贤的夫人到了岳城,祭拜了她的外祖父,还说她像某个人,也许北平藏了什么。
顾轻舟从来不愿意去想,乳娘和师父也许跟北平有关系。因为这样想了,她就好像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乳娘和师父是罪有应得,司行霈应该杀了他们。
她无形中给司行霈开脱。
她不孝到了如此地步,在司行霈没有解释的情况下,顾轻舟从来不妄加判断。
但是她要走了。
她的财产,足够她去北平的路费,以及开一家小药铺。
不过,她只身去北平,也有问题:司行霈还没有死,他随时可能派人去抓她,顾轻舟手无缚鸡之力,她需要保护。
留在岳城或许更好,可司慕应该不希望看到她。
“别动!”司慕静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