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顾缨的愚蠢,顾轻舟稍微试探,顾缨一定会露出端倪,可是这次她没有。一个人的伪装,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顾缨不会两个月内变得程府深沉。
顾缨是一颗棋子,显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充当什么角色,顾轻舟试探顾缨,问不到什么,只得另辟蹊径。
今晚的宴席,全是岳城政要名流,顾轻舟闹出什么丑闻,明天就会传遍岳城上流圈子,顾轻舟就会成为督军府的耻辱。
只是,到底什么计划呢?
“你是不是太多疑了?”司慕蹙眉,对她的憎恨又添了几分,根本不想看她的脸。
她方才那句话,真的让司慕很恼火。
她看上了司行霈而不是他!
若是顾轻舟看上了其他男人,司慕都没有这么生气。顾轻舟戳到了司慕心中最痛的地方,让他变得刻薄。
“好好的宴会,谁会有心思去害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司慕冷嘲。
这女人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吗?
顾轻舟却坚持自己的看法:“任何巧合都是偶然中的必然。看似巧合,一定有个必然的内因,只是我们暂时不知道而已。
顾缨今天出现,就很巧合;她又非要今天走,更是巧合。两者合一,你可以认为很平常,我却觉得必有内因。”
司慕翻了个白眼。
妄想症!
这女人真是草木皆兵。
“王副官!”司慕喊了自己的副官。
王副官进来,恭敬行礼。
“少夫人有事吩咐,你听她的吩咐去做事,要尽心。”司慕道。
王副官微讶。
这点惊讶,很快从眉宇间消失,王副官恭敬给顾轻舟行礼:“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顾轻舟看了眼司慕,他正在倒酒,阳台上的光芒落在他眉宇间,他的不耐烦几乎要破冰而出。
“我们出去谈吧。”顾轻舟道。
他们离开了之后,司慕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猛然灌下去。
心里的痛楚,好似能全部被浇灭。
顾轻舟方才在回廊里,冲那个漂亮的男人笑了下!
果然,她骨子里的放,荡,怎么也克制不了!
她唯一拒绝过的男人,应该就是他司慕吧?想起从前她那副姿态,将他拒之千里。到了今天,司慕才知道,她只拒绝他!
她爬上司行霈的床,她对着陌生男人微笑,却独独和他争锋相对!
司慕倏然就将手中的酒杯砸了。
水晶的酒杯,碎片滚落满地,从宽大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映衬之下,碎晶泛出斑斓的色彩。
“顾轻舟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女人!”司慕狠狠想,抓起桌子上的另一只酒杯,猛然灌了下去。
喝完了,他才发现,酒杯口有一抹浅浅的口红印子,是顾轻舟今天涂抹的颜色,浅浅映在杯子上。
司慕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上去,一些古怪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奔腾。他回过神,被自己吓了一跳,紧接着像烫手山芋似的,将这个酒杯也狠狠砸了。
顾轻舟的新房乔迁之喜,准备从早上一直闹腾到深夜,这是司督军的意思。
这一习俗称为“暖房”,从唐朝就有,古语云:迁居或新筑室,朋侪醵金往贺曰暖房。
暖房,就是要给还没有居住的庭院增加人气。
客人足足有七八十人,将这处庭院也挤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顾轻舟送顾缨出门,让她先回寄居的江家收拾行李,顾缨就兴高采烈的走了。看她的样子,高兴得有点奇怪,然后又说不出来。
那高兴是真的,做不了假,说明顾缨是真的很想离开岳城去法国?
然而,她看上去又不像是单纯投奔兄长,这叫顾轻舟微感困惑。
顾轻舟沿着回廊往里走,下午的阳光透过回廊雕花镂空的玻璃顶棚,照在顾轻舟的脸上,她这身用金线绣了牡丹的旗袍,金光熠熠,让她的面容添了华采。
“少夫人。”有人跟顾轻舟见礼,声音清冽温醇,略微耳熟。
顾轻舟抬眸,就瞧见了一个男子。
和在场所有人不同,这男子穿着黑色的马甲,里头是黑色衬衫、同色西裤。阳光暖和,他和其他客人一样脱了风氅。
可能是恭贺乔迁,他穿得像送葬的略感不恰当,他就在马甲口袋里别了一支盛放的红玫瑰,点缀着喜气。
他的面容,比这盛绽的玫瑰更加美丽。顾轻舟很难想象,天地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儿。
浑身黑色,衬托得他眉目英俊如画。
不管见多少次,仍是会被他的漂亮惊艳。
“长亭先生?”顾轻舟想起了他。
今天邀请的客人,除了亲戚朋友,就是军政两界的名流,长亭怎么会在受邀之列?
顾轻舟眼眸微凝,静静打量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容缓缓堆砌,便有了叠锦谲滟的惊艳:“是我,少夫人还记得我。您新婚我还没有道喜,恭贺您举案齐眉、瓜瓞绵长。”
顾轻舟哭笑不得。
她见过这样恭贺的帖子,当面说给她听,长亭倒是头一人。
长亭的语调很有磁性,抑扬顿挫宛如读诗,他说得很优美,顾轻舟听了也不尴尬。
“多谢。”顾轻舟忍不住笑了下。
然后,她又问长亭,“你怎么来的?”
长亭笑道:“我跟财政局总长的公子是同窗,他邀请我来的。今天来了不少的客人,都想目睹少帅新宅的风采。”
今天的宴席,是人越多越好,所以司夫人送请柬,都会多送两张,若是谁家有朋友同来,自然是欢迎的。
要不然也凑不齐这么多人。
军政府有扛枪的亲侍,来再多人司夫人也不怕,场面不会乱,没人敢在司慕的宅子里闹事。
他们俩说话的功夫,顾轻舟敏锐发现,四周有人在看他们。
长亭太过于惹眼,他漂亮得惊艳万物;而顾轻舟又是司慕的新婚妻子,岳城最近的话题人物。
他们俩凑在一起,顿时成了焦点。
远处的人,都假装看风景或者说话,余光瞥向他们。
“少夫人,我先过去了。”长亭也察觉到了,不想添口舌,他先走开了。站在三楼阳台上的司慕,手里端着一杯酒,目光落在回廊的两个人身上。
好些日子没有看到顾轻舟笑了。
司行霈的事对顾轻舟打击很深,这点司慕是知道的。她在外人或者关心她的人面前,总会强撑几分笑意,却很少真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