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晋轩也看到了,心头一紧。
督军才走,少帅就要发难?
“没事,我跟少夫人说几句话。”董铭连忙笑起来。他们董家一来就闹了个大笑话,现在很多人对他们充满了敌意和警惕,想要坐稳海军元帅,还需要军政府其他将领的支持。
失去了先机,董铭不敢与司慕硬碰。
认真算起来,司慕今年才二十二岁,他比董铭小。
“我看到你跟少夫人说话,面色不善。”司慕声音不低,没有一点笑意,“以后有什么不满就跟我说,别为难我的女人!”
此言一出,旁边的副将和参谋们,都对董氏露出更深的敌意。
董家虽然有督军的支持,有南京的调令,但军队是岳城军政府的,董氏父子已经很受排斥了。
董铭心中恨得咬牙,却不敢说什么,赔笑着说了句是。
回去的时候,司慕看到顾轻舟想说话,他冷漠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多管你的闲事。”
他以为顾轻舟会说,他跟董铭发火,是多管闲事,她自己能搞定。
顾轻舟却笑了:“不是的,我是想多谢你维护我!”
司慕不言语,面无表情目视前方,自己开车。
他和司行霈一样,都很喜欢汽车,所以不带司机。
“你知道董铭跟我说什么吗?”顾轻舟道。
司慕摇摇头。
顾轻舟就把董铭的话,告诉了司慕。
“他竟然有脸迁怒你?”司慕大惊,握住方向盘的手更紧了。
“所以,董氏父子留不得。”顾轻舟道,“督军也是没办法,现在岳城海军无人能用,况且董晋轩的调令是南京发的,督军现在要去南京做官,不能再阳奉阴违。”
从前南京的调令,司督军是不会管的。
可三军总司令的名头,对岳城军政府极其有用。
司督军为了坐稳这个位置,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他不得不容忍董晋轩,这是给南京面子。
“可恨!”司慕道。
司慕也想起,督军临走前反复说过:董晋轩是南京放过来的,他现在对南京还不熟,目前动董晋轩很不明智。
董夫人一来就自毁声誉,董家不能上蹦下蹿,对司慕来说还不错。
“不妨事,我们可以设个套,让他们自己入瓮。”顾轻舟笑道。
司慕精神稍微好转。
在这个时候,司慕没了之前的愤怒,认真和顾轻舟筹划了起来。
回到城里,司慕送顾轻舟回家之后,他就去了军政府。
现在,督军府后院和前院相通的院门,已经死死锁住了。
后花园还有个门,姨太太们进出,都要从后面。整个前院,彻底变成了办公用的军政府。
司慕召集将领和参谋们,商量了接下来的军务。
忙完之后,司慕一个人坐在宽大的会议厅,想到这个机会是顾轻舟帮他争取到的。
没有顾轻舟,回来主持大局的,就是司行霈了。
很多的念头在心中闪过,司慕还是不确定自己要什么,但是他知道,应该和顾轻舟谈一谈了。
他开车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看到顾轻舟坐在沙发里看书。
灯火映照在她的周身,她明媚而温暖,似一段锦裘,能让司慕的整颗心暖和起来。
他静静看着她,半晌没有挪脚。
“轻舟?”司慕喊了她一声。
督军府送别的晚宴,司慕准时回来。他没有看顾轻舟,径直寻了个地方坐下,直到老太太进来,他才挪到了顾轻舟旁边。
司慕对老太太很孝顺,怕老太太看出他与顾轻舟之间的不和睦,故而拿出态度。
老太太也来了。
除了司公馆的人,还有军队将领,以及董晋轩父子几人。
司夫人特意在花厅摆了四桌。
顾轻舟紧挨着老太太坐。
老太太慈祥问顾轻舟:“怎样了,有动静了吗?”
这是希望顾轻舟怀孕。
司慕在旁边,眉目不动。
顾轻舟尴尬,半晌不知该怎么解释。
老太太就明白了,对司慕道:“你新婚就多陪陪轻舟,其他事,交给别人去办!传宗接代,比什么都要紧!”
说罢,她瞥了眼司督军。
司督军笑:“姆妈”
“你别叫我姆妈,我当不起!”老太太冷冷道。
满桌的人停下来。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为何这般说话。
司行霈被驱逐的消息,一直瞒着老太太,直到过年,司行霈除夕夜没回来,老太太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司行霈从前哪怕不回来,也要打个电话。
今年没有电话,人也好几个月没影子。
老太太不问督军府的人,而是旁敲侧击,终于被她知道了。
她气得当时就拿茶盏砸司督军。
司督军说:“姆妈,他没事。他人在云南好好的,听说程稚鸿还要把女儿给他。程家的势力比咱们大数倍,他说不定是要结了婚才回来。”
老太太将信将疑。
生气归生气,假如这是司家父子的双簧,倒也不错,至少她会多个孙儿媳妇。
思前想后,老太太确定司行霈没事,就不再担心了,对司督军却仍是有气。
到今天,司督军即将去南京上任,老太太的气也没有消。
“祖母,您别生气了,阿爸哪怕是去了南京,也会定期回来孝顺您的。”顾轻舟在旁安慰道。
老太太只给顾轻舟笑脸:“我是不管他了,做了大官不由娘。倒是你们小一辈的,赶紧给我添个重孙,我才高兴!”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司夫人和二婶凑趣道:“等年底的时候,家里就能添丁增口了。老太太也不怪,轻舟还是很争气的。”
顾轻舟却在这个瞬间,想起了司行霈。
她曾经骂司行霈肮脏,司行霈却跟她说,男女睡觉这件事脏,为什么传宗接代又是神圣的?
这原本就是个悖论。
比如在场的所有人,都催促着添孩子,难道他们不知道生孩子之前,需要男女的结合吗?
为什么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是肮脏,是神秘而不能宣扬的,而添孩子却是大喜事?
顾轻舟并非要把此事弄个究竟,她只是想起了司行霈曾经的话。
他看世界比顾轻舟透彻多了。
老太太的发火、添重孙的问题,打开了顾轻舟记忆的峡口。
司行霈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毫无预兆往顾轻舟的脑子里涌。她堵不住,那些记忆蜂拥而至。
“你真是个蠢货,他杀了你最亲的人,你却在想他!”她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咆哮。
因为这点咆哮,顾轻舟想到了乳娘和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