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有人付钱了还是被我要曝光的恐吓吓住了,那边立刻回答:“好,这就去救护车——”
挂了电话,我坐在地上,将那位老人半抱起来,脱下我的棉衣披在他身上,然后让他靠在我的怀里,边喊他:“老爷爷,你醒醒——醒醒——”
喊了一会儿,老人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嘴唇开始蠕动。
我急忙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巴,秋桐也抱着孩子蹲下来,靠近他。
“好人……好人……求求你们救救这孩子。”老人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我和秋桐。
“老爷爷,你放心,我们这就救你和孩子,救护车马上就到了——”秋桐边说边握住老人的左手,我的手正握住老人的右手。
老人的手很冷,似乎血液不再流动,似乎生命的气息在离他越来越远。
“好人……谢谢你们……我……我不行了……这个冬天,我是熬不过去了。”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这孩子……这孩子……是我5年前在星海拾荒时在垃圾箱里捡到的,是被人扔的……我带着这孩子靠要饭为生,到处流浪……今年冬天星海太冷,熬不住了,就带着孩子一路乞讨往南走,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没想到,刚到这里,就遇上了大风雪。”
听到这里,我心如刀割,这孩子竟然和秋桐有着如此相似的命运,是个被抛弃的孤儿。
看看秋桐,泪如泉涌,身体不停颤抖着。
“好人……请你们可怜可怜我老汉,求你们收留这孩子,救救这孩子吧……孩子的名字叫小雪,我捡到她的那天,漫天大雪。”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没有了声音,接着脑袋一歪,闭上眼睛,气绝。
“爷爷——爷爷——”秋桐怀里的孩子嘶声裂肺地哭喊着,无力地挥舞着瘦弱的小胳膊,这是她在人世间5年里唯一的亲人和温暖来源,是她幼小心灵里生命的所有依托,如今,唯一的亲人离她而去,孩子的心中该是多么伤心。
“老爷爷——老爷爷——”我晃动着老人的身体,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老人的身体终于变得冰凉,在这个无情的风雪之夜,在饱尝人世间的艰辛苦难之后,撒手而去了。
秋桐一手紧紧地抱住孩子,一手握住老人冰冷僵硬的手,身体剧烈抖动着,极其伤痛……
很快,救护车赶到,下来几个白大褂。
秋桐抱着小雪急忙先上车,我招呼几个白大褂准备把老人抬上担架,一个大夫模样的人伸手摸了摸老人的鼻孔,又试了试脉搏,说:“不用抬了,已经死了,扔这里等天亮民政部门的来处理好了!”
说完,那医生站起来就要走。
“不行,他没死,还有救,你们把他抬上来——”秋桐在车里喊道:“医生,求求你,这老人刚才还说话呢。”
“明明死了你非说能说话,拉到我们那里去,你想提高我们医院的死亡率?”医生不悦地看了秋桐一眼,冷漠地说。
我一下子站起来,身后就握住了医生的胳膊,医生吓了一跳,看着我:“喂——你干嘛?”
“把老人抬上车!”我恶狠狠地看着医生:“马尔戈壁,你敢再说一个‘不’字,我立刻废了你!”
突然,伴随着气流的一阵怪吼,一阵猛烈的寒风吹过,挟带着一股雪花冲我迎面扑来,大片的雪花和高速流动的空气狠狠抽动着我的脸颊。
我的身体一震一颤一抖,猛地醒悟过来,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知己若梦,是我的女上司秋桐,不是在虚拟世界里将我视为唯一依靠依赖的浮生若梦,而是我黑老大的未婚妻我永远不可不得不能不许靠近的秋桐。
如果我回应了秋桐,告诉秋桐我就是她梦里的客客,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我不仅和现实里的秋桐连朋友连同事都做不成,还会彻底失去虚幻世界里的若梦。
既然现实无法更改,那么又何必去毁灭可怜的仅存的虚幻呢?还有,若梦曾经说过,她最不能原谅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骗!而我,恰恰一直在对她做着最让她厌恶的欺骗之举。
我顿时清醒,急忙悄然后退一步,然后,又后退一步。
我缓缓后退,逐渐远离秋桐,把她留在那个迷幻的世界里,让她在自己的虚幻遐想空间里再飞一会儿……
许久许久,秋桐的身体才开始转动,开始轻轻抖落满身的雪花,低头沉郁了半晌,不时用手擦着脸颊,然后才缓缓转过身来,开始找寻我,似乎才刚从虚幻回到现实。
我向秋桐走过去,走近秋桐,虽然她已经擦拭了脸颊,我却依然能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不曾抚平的忧伤和惆怅……
我紧紧咬住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秋桐笑了下:“秋总,雪中的奥帆赛基地好看吗?雪中海景美吗?”
秋桐微微点头,轻声说:“好看,美!”
显然,秋桐的回答是在敷衍,是心不在焉。
“秋总,我刚才站在这里,似乎听见你在喊什么?似乎是个名字,叫什么客客,你是在喊什么人吗?”我突然对秋桐说。
秋桐的身体一颤,面部表情轻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她刚才忘记了我的存在,忘记刚才我站在何处,抬眼看着我:“你听觉倒是不错,什么客客?我哪里喊了?我是刚才被寒风刺激了呼吸道,咳咳了两声……咳咳。”
“哦……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在喊什么人!”我说。
“这里附近除了你没有别人,我还能叫谁呢?”秋桐落寞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想回去了……不想再逛了。”
边说,秋桐边径直往回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音,同时伴随着她的一声叹息。
我在后面跟了上去,往酒店方向走。
我们抄近道回酒店,穿过一条弯曲的马路。青岛老城区的马路没有一条是南北东西走向的,也没有一条是直的,都是弯弯曲曲的,很多路口不是十字路口,很多是三岔、五岔、六岔甚至是七岔路口。马路都不宽,很多是单行道。
路上行人稀少,风雪依旧在肆虐,我和秋桐走在路上,却无心看风景,各自怀着心事,默不作声。
突然,秋桐站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马路对过一家银行的at机的方向……
我顺着秋桐的眼光看去,模模糊糊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有人躺在那里。
“秋总,你——”我看着秋桐说。
“这么冷的天,躺在外面,会冻死的——”秋桐说:“你看,那里有个人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