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小黑，又定了最快到家的直达列车。

列车走高空车道，速度飞快，半个小时不到就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小黑又跟她讲了不少，之前她所不知道的细节。

前几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每次提起来他都一脸阴沉，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为她解答疑问。

其实每一个灵魂碎片都是他本人，只不过在不同的世界法则和生长环境之下，会延伸出不同的性格和外表。

刚开始的许恒和梁安衡，来自被洛栀抛弃的部分，那个创造失败的模拟人格。他分不清自己是谁，因为洛栀在最初设定的时候，就出现了bug。

后来的克里斯汀，则代表了灵魂最纯粹的部分，单纯又直接。他不是人类，强大又脆弱，充满着对她的渴望。而面对她以外的一切，近乎无欲无求。

再后来的沈亦，则是携带着属于代码的精密计算能力，机器对主人的服从，以及源自灵魂深处的独占欲，代表着他的智慧和对她的信赖。

每一个碎片的由来都合情合理。

可是，似乎这三块碎片的特质就足以涵盖他的一切，甚至已经足够拼合成“乌佐”这么一个独立存在的人格——那么秦燃呢？

秦燃的存在，难道是多余的吗？

谁知洛栀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小黑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红晕。在这之后，不管洛栀怎么追问，他都不愿意再讲一句话。

越是这样，洛栀就越是好奇。

她晃着他的胳膊，恨不得撒娇卖萌让他给她好好解释一番。

可小黑铁了心不愿意再开口，紧紧抿着嘴巴，就连洛栀爬起来亲他，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两个人也没能有时间胡闹多久。

车子很快到了洛栀家门口，小黑率先下车，跟着下车的是他的机器人，矮矮胖胖的，举着一双机器手，头顶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背后还伸出两根翅膀似的铁棍，棍子上立着小疙瘩，挂了一大排包包。

按照现在的快递水平，其实是可以出门直接寄回家，人到家快递也到家的。

但是不如亲自带回家显得有诚意。

洛栀最后才下车，下车时心里还憋着气。

不知道为什么，小黑就是不跟她讲秦燃的由来，她甚至开始怀疑秦燃属于小黑的花心部分。

因为他想要吸引别的女孩子，所以才有这一部分，性感又撩人，呵呵。

洛栀气鼓鼓的，小黑伸手去拉她时也避开了。

小黑的动作僵了一瞬，表情也变得僵硬了：“阿栀，不要避开我。”

洛栀：“我没有。”

小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补刀：“你别碰我。”

小黑：“……”

洛栀的爸妈听说了她回家的消息，家里的机器管家也报告了，立刻打开房门。

洛妈妈笑眯眯地走出来：“哎呀阿栀还知道带女婿回来，真给我长脸。隔壁李婶子家儿子四十岁了还没结婚，更别提回家了——”

“妈！”洛栀打断了自家妈妈的絮叨，“这位是程黯。程总，这是我妈。”

从小黑光荣升级为程总的某人：“……”

洛栀闪身让机器人先进门，这机器人也足够智能，进去以后伸出一根数据线，插进洛栀家的管家机器人接口里。

几个机器人立刻收到指令忙活开了。

洛栀还在生气，当然不愿意理某人，自己率先进屋，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去找冰箱。

洛妈妈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个孩子之间奇怪的气氛，她到底是向着自家女儿，立刻笑了一声，看着小黑：“程总好啊。”

“……”某程总非常上道，面色如常地喊了声，“妈。”

洛妈妈脚下一抖，差点没摔了。

程黯脸上还挂着自然的浅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临时储存数据的硬盘，一按开关，硬盘上顿时浮现出各种证件。

“这是我所有证件的备份，还有财产公证，婚前检查报告……”程黯一件件点给洛妈妈看，最后又说，“刚刚在路上跟阿栀闹了点小别扭，我先去哄哄她。”

说完，硬盘往洛妈妈手里一塞，也顾不上再补充说些什么，跟着洛栀的身影进去了。

本来一开始还想装出十分大方得体的样子。

可是洛栀的表现让他都快丧失理智，好不容易克制下来说完那几句话。

其实脑袋里嗡嗡的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把东西给了洛妈妈之后，就几乎同手同脚地跨进屋子，跟在洛栀屁股后面，软了声音叫她：“阿栀……阿栀……”

洛栀视若无睹。

洛妈妈一进门，就看见那被洛栀叫成程总的大男人，像个跟屁虫一样在洛栀身后转来转去，急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洛栀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从冰箱里翻了个水果出来，也不知道洗一洗，拿在手里就要啃。

程黯立刻从她手里把水果拿过来，按了家政机器人给水果削皮。

洛栀接过时还不太满意，横鼻子竖眼地说：“这样吃的水果没有灵魂！”

程黯立刻说：“也没有细菌。”

洛妈妈看见洛栀想笑，还强忍着笑意，扭头啃水果，仍然不搭理程黯。

程黯也不恼，洛栀坐在沙发上，他就在沙发跟前蹲下，大型犬似的，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洛栀。

洛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程黯刚要动，就见洛栀对着洛妈妈说：“妈，你站那儿干嘛，过来坐啊。”

洛妈妈：“……”

长辈还站着，洛栀也不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见洛妈妈没动，她也站起来，四处张望着：“我爸呢，还没下班？”

洛妈妈道：“嗯，也快回来了吧，你房间我收拾好了，你跟小程先去聊着啊。”

“哦。”

洛栀也没看程黯，自己进了房间。

程黯跟进来时，脸色非常不好。

洛栀吃完水果，总算看向他：“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讲？”

明明她在他面前都没有一丁点秘密。

凭什么每次都是他把所有的事情藏着掖着？

见他不说话，洛栀狠心又补充道：“在你告诉我之前，我不会再理你了。”

“阿栀。”他看上去脸色苍白，咬牙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看上去委屈极了。

洛栀叹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情瞒着我啊。”

“这根本就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洛栀皱眉：“可这代表了你对我是不是坦诚。”

他不说话，表情冷硬地靠近她，低头吻了下去，发狠一般咬住她的下唇。

他的接吻技术越来越好了，洛栀被他亲得晕头转向，几乎忘记自己在坚持什么。

他还贴着她的耳垂，撒娇一般说：“阿栀，我不准你不理我。”

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

洛栀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发红的眼角。

心里一下子软了半截，想起之前自己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克里斯汀置气时，他是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彷徨。

洛栀顿时没办法再跟他倔了，揉了揉他的脑袋，委屈巴巴地：“真是败给你了。”

程黯跟她一起笑起来。

感情的事情，哪里来的输赢呢。

她曾经捡到过一只小狗，叫做旗旗。

在他有记忆的时候，紧盯着洛栀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记恨那只小狗。

失去记忆以后，也曾因为她无意识地叫出“旗旗”而嫉妒过。

他恨她对一只狗都那么温柔，却从未发现过他的存在。也恨那只无辜的小狗，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把旗旗送走的那一天，本该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可后来，她躲在家里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是他最难受的一天。

好想抱抱她啊，哪怕成为那只狗的替代品也没关系。

这样的想法太过强烈，产生近乎执念的情绪，以至于沉淀在他的灵魂深处，最终诞生了秦燃这一块碎片。

和一只狗争风吃醋，这样的原因说出来未免太可笑。

也显得太过变态。

他当然不愿意在洛栀面前说出这个原因。

好在洛栀最后也放过了他，没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

洛栀原本以为自家爸爸真是出去上班的。

谁知他们背地里安排了一场婚礼。

请柬做好，通过网络发给自家失联多年的亲戚朋友，连带着她从小到大的同学也一个都没有放过。

至于婚礼的细节，全由程黯和她自己来讨论。

父母没掺和这些，只是负责联系宾客。

洛栀懒得去想，随便说了几个重点，剩下的就都交给了她家程总。

这场婚礼举办得热烈而盛大。

在婚礼正式开始一周前，程黯带着洛栀去把所有证件都办妥。

因为民政局的工作已经全机械化，有人来自己开机，没人的时候自动待机，所以□□成了24小时都可以做的事情。

他们去的时间比较晚。

回来的时候，一路星光。

实际上在这座冷漠的钢铁森林里，是看不到真正的星星的，漫天闪烁的都是漂浮在天空中和外太空的人造卫星。

洛栀心血来潮一般感慨：“其实之前那几个世界都还不错……起码环境比这里好得多，人也都很热情。”

“……”程黯沉默片刻，问她，“阿栀想回去么？”

洛栀“嗯？”了一声，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

程黯无法拒绝这样的她，过了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开口：“可以。我们可以去那些世界度蜜月。”

洛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拉着程黯的手道：“那现在就去啊、”

程黯皱眉：“嗯？”

洛栀：“先度蜜月，再结婚！”

程黯：“……”

哪有这样的？

——他想这么说。

可他看见洛栀满脸笑意，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的，开心地笑道：“度蜜月啦，我要不要去请个婚假啊。对了，我们能多拍点照片吗？我都好久没更新游戏视频了，真想发点东西炫耀一下啊……”

程黯垂眸看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不论是先结婚还是先度蜜月，也不论是去往哪个世界。

他的回答都会是——

“好。”

还有一件事情，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

但结婚以后的某天，洛栀忽然想起这件事，被自己的奇思妙想惊得躲在被窝里傻乐了半天。

她记得小黑曾经给她的任务起过名字，说是叫做“病娇拯救计划”。

当时她还不知道这背后的一切，只以为自己是穿梭在各个世界当中，拯救各个病娇。

可此时此刻。

洛栀忍着笑意偏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某人。

几个月的婚姻生活已经让他褪去了不少锋芒，刚见面时围绕满身的绝望也逐渐消散。

现在的他，只要不受什么刺激，就是个温柔又体贴的十佳好老公。

洛栀蹭了蹭他的胳膊，他立刻睁开眼，道：“早。”

他的侧脸笼罩着一层浅薄的阳光，温和漂亮得不似真人。

拯救计划啊。

看过程是在拯救这些四散的灵魂碎片，而结果分明是——拯救他。

洛栀又笑起来，抱紧了他的胳膊，猫咪似地回应：“早。”

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她都很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