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其实一直不想承认,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什么“童年失忆症”,在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幼稚园时候记忆,到现在,存在脑子里,还能时不时拿出来回放。
……
“你有小鸡鸡,为什么还要穿女孩子的花裙子。”
“因为他是个蓝眼睛的怪物——”
“他没有爸爸的,打他!”
春天小鸡幼稚园的沙堆里,几个大班的鼻涕鬼围过来。
里头的小男孩儿穿着一条旧裙子,就算浑身被泼了沙子,也倔强地昂着脑袋反击,“我叫阿墨儿!我不是怪物!”
回到家附近,阿墨儿拍拍衣服,在麻将铺找到了正在打牌的妈妈。
“妈妈,我不想穿姐姐的花裙子了。”
妈妈正熟练地摸牌踢牌,“哦哟,妈妈现在也没钱给你买新的咧,小孩子怕什么的,将就着穿,不要打扰妈妈打牌的呀。”
外公正在院子里喂鸡,见着阿墨儿就端出炖好的小鸡腿儿。
“阿墨儿啊,来来来,怎么身上弄这么脏啊,又跟幼稚园的小同学打架了啊?”
阿墨儿揪着旧裙摆说,“外公,阿墨儿是男孩子,不想再穿姐姐的花裙子了。”
外公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一着急更是听不见,“阿墨儿啊,你说什么啊——”。
本该就这么长大。
直到,那天春天小鸡幼稚园里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白衬衣黑蝴蝶领结,一张小脸儿白白净净的,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小王子,跟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
“我叫咕鸡,今年五岁半了。”
小春老师给顾小鸡同学安排的座位,就在阿墨儿的前座。
上课啦,阿墨儿踢着短腿儿去够顾小鸡同学的凳子。
“你叫咕咕鸡,是小鸡腿儿的鸡吗?”
顾小鸡同学摸摸脑门儿,不知道小鸡腿儿的鸡怎么写呀,只能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哦!”
放学了,阿墨儿小朋友又约了大班的几个鼻涕鬼在沙堆里打架,可是等到天快黑了也没看到几个鼻涕鬼的踪影。后来被小春老师发现时,才知道,几个鼻涕鬼早就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
小春老师说,“阿墨儿,刚老师打电话问过你妈妈了,说是忘了来接你了,等会儿会让你外公过来,你就先在幼稚园乖乖呆好哦。”
阿墨儿鞠了个躬,“谢谢小春老师。”
那时候,春天小鸡幼稚园里有一大块没开放的空地,但爬上幼稚园的二楼,再拐过两个侧角,就可以从孤零零躺在空地边儿上的滑滑梯上滑到空地里去。
那里没人知道怎么去,久而久之,就成了阿墨儿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护栏外,是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水田,会回话。
阿墨儿说,“啊——”
水田回,“啊——”
阿墨儿又说,“我叫阿墨儿——”
水田也说,“我叫阿墨儿——”
后来,阿墨儿小声说,“我不是怪物……”
水田就没说话了。
外公应该快来了。
阿墨儿拍拍花裙子上的灰,正准备从滑滑梯下面儿沿原路爬回去,就见着一只握紧的小拳头伸到了自己的眼前。
摊开,里边儿是一小块儿用塑料糖纸包好的糖,皱巴巴的。
顾小鸡同学红着脸,递过来一块糖说,“阿墨儿,给,给你。”
阿墨儿盯着顾小鸡同学的手心儿说,“咕咕鸡腿儿的鸡,你为什么要给我吃糖。”
顾小鸡同学结结巴巴地说,“爸爸说,男孩子,我,我要对喜欢的女孩子,好”
阿墨儿一把捞起花裙子,证明自己的性别,“我是男孩子!”
顾小鸡同学一急,“那,爸爸说错了,是,是咕鸡就对喜欢的阿墨儿,好”
晚上没吃饭,肚子刚好饿的咕咕叫,阿墨儿就接了顾小鸡同学的糖,边跟水田说话边吃。
阿墨儿说,“啊——”
顾小鸡同学也说,“啊——”
水田回,“啊——啊——”
阿墨儿又说,“我叫阿墨儿——”
顾小鸡同学也又说,“我叫咕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