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难过,想找个无人知道又安全的地方躲一躲,思来想去的,就走到了这里。我知道你买这处宅子是为了方姑娘,介意我小坐上片刻吗?”殷安说。
“自然不介意,长公主随意便好。”
殷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满身的疲惫突然袭来,强撑了太久的长公主殿下疲累地靠在石桌上,一如普通女儿家倦乏过后的小小逃避姿态。
肆意而下的眼泪顺着她眼角淌下来,划过鼻梁与脸颊,滴滴落进泥土里。
“抉月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爱她,而不渴望她的?”
抉月不说话,他知道殷安要的不是答案,要的只是倾诉,只是找个人说说话。
“不怕你笑话,王轻候跟方姑娘闹别扭的时候,我也暗自想过,他们会不会就此分离,再不往来,哪怕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倒不是想看着方姑娘痛苦,只是觉得,若他们都能放下,我这个从来不能多想的人,也可以想一想。不曾指望过什么,但至少,有一丝渺茫的希望。王兄问我是否愿意嫁给王公子时,我虽然激烈反对,但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就那般坦荡大气。”
“叔父警告我说,王公子此人心思莫测,虽目前他看上去忠于殷朝,日后却难说,让我多做提防,但我总愿意相信,他不会对殷朝不利,不会对我不利,你说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可笑?他先前,是连方姑娘都能毫无怜惜地利用之人,我却盼望着他会永远忠诚。”
“叔父还说,清陵城巫族作乱之事,是不是由王公子一手主导尚不能断定,但他很有可能是知情的,就连我叔父,也看不太清他想做什么,那可是巫族啊,是比殷朝历史还要悠久的存在,连神殿都不得不全心全意对付,这样一股力量如果与他有关,他会用这股力量做什么?我很害怕。”
“抉月,你与他关系好,能不能帮我劝劝他,别与我走到对立面,别跟殷朝作对,别让我不得不提剑与他相向,我不是方姑娘,我未必承受得起那样的痛苦,我甚至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
殷安一个人说了很多,这些话也不知是说给抉月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抉月也始终只是站在一侧,既未伸手拭过她脸上滚滚而下的泪水,也未温言相劝。
因为抉月知道,殷安所担忧之事,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成为现实。
而殷安,只是害怕面对,不敢承认罢了。
{}无弹窗第三百章爱她,而不渴望她
在抉月为方觉浅置办的那处宅子里,他独自坐在槐树秋千架上,双脚轻轻沾地轻轻晃,晃着小小的弧度,摇摇摆摆。
孤孤独独。
很难说清抉月到底有多恐怖的背景,也很难说清他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底牌,他好像永远能随意掏出一张牌来,令人震惊,没人能探知,他牌有多少,底在何处。
常说凤台城里卧虎藏龙,也许某个不起眼的街角处捏糖人的小贩都有着让人震惊的身份,更莫提那些已然身居高位的帝王,公主,神使,长老,高官,贵族等等。
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以被另一个人克制的地方,谁也不能真正的无法无天,世间独大。
唯独抉月,似乎是所有人的畏惧。
好似,没有任何人可以抑止抉月,克制抉月,上至帝王神使,下至贵族高官,挑不出哪个人能正面跟抉月一决高下。
但这样一个人,又从来没有成为过任何人的死敌,也从来没有谁把他当成过真正的对手。
大家知道他的存在,但大家也并不排斥嫉恨他的存在。
人们常说抉月公子会做人,凤台城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也能把握着微妙的平衡,在每个关系里巧妙地与之相连,又与之相远。
人们不常说,有着这样强大力量的抉月公子,依旧不过是凤台城中一妓院的老鸨而已。
风轻云淡,温润如玉的老鸨。
这位老鸨在秋千架上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不曾起身,掠过地面的冷风卷起他袍角,翻卷着他起伏难定的心。
“公子……”贴心的小厮樱寺端了杯热茶过来,轻声唤他。
“嗯。”抉月笑着接过,拔了拔杯盖:“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先回昭月居里头吧,我再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