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两人就不再多说什么,方觉浅靠着窗子睡过去,风吹动几缕她垂在外面的碎发,越清古久久地看着她。
他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在这个时候,任何人的爱,都变得无足轻重,一文不值。
从来,他们这些之中,就没有谁是真正爱得轰轰烈烈,明明白白的,不过是反复的利用和伤害,不停的倾轧对方,别人的爱是生死不离,他们的爱,是不死不休。
说起来就血腥无比。
越清古到底没换上红色的长衫,只着内着漆黑的玄衣,外套冰冷的盔甲,冲锋陷阵,奋勇杀敌。
他已经不把自己当个高位的诸侯看了,他把自己当作将军,当作士卒,在嘶吼震天的战场上,鲜血覆面,尘土遮眼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活着。他每一次出战前,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回不来了,所以,每一次出战前,他都会回头看看方觉浅,看一看她今日穿着什么衣服,挽着什么头发,他想记下来,一直到黄泉路上喝下那碗孟婆汤的时候,他还可
以调戏一下孟婆,我在人间识得一女子,天姿绝色,比你这丑八怪好看多了。
大概是因为孟婆知他坏心思,所以也不肯收他去过奈何桥吧,每次他都有惊无险地苟着一条命,能苟活归来。
战事一直到十二月的时候,一切迎来了转机。王轻候跟孟书君两人只差趴在偌大的地形图上,划拉着一道道的防线,紧皱着眉头:“他们的粮草应该不多了,过冬了,从殷朝运补给过来极为不易,但我方却是补给充足,只要将他们逼至此处,就有可能
一举拿下!”
“不错,只要南方的兵力也跟上,我们就能在这里,形成合围之势,一举歼灭殷朝大军!”
“对,就算殷王真的还有后手,我等也无惧,待得南北两方兵力归拢,那便是势不可挡!”
很难得的,没听到他们两个吵架,而且有理有据地分析着战事。
两人坐在地形图,看着又在发呆的方觉浅,王轻侯捡了枚小旗子扔在方觉浅身上:“想什么呢,怎么样呀,同意我们的战略吗?”
“同意啊。”方觉浅捡起落在裙摆上的小旗子:“但是,你不要再去骚扰严曲了,她不会把鬼兵给你的。”“我把白执书给她,我跟她换!”王轻侯不要脸!
说起来,从方觉浅到北境之后,就没有跟越清古好好聊过,大家都变得不爱提及对方或者自己的心事,或真或假的忙,遇到了也只是点头,便擦肩而过。
好像他们都变成了最为寻常的点头之交,不值得多说三言两语。
方觉浅推开窗,看着已是一身落雪的越清古,他像是怕被方觉浅发现一般,转身又要走。
方觉浅叫住他,“怎么不进来?”
“我,我只是路过。”
“越公子说谎的本事,却是越来越回去了。”方觉浅伏在窗子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越清古要离去的背影滞住,许久以后才转过身来,问她:“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
“把越城交给了王轻侯。”
“不怪。”
“为什么?因为我不值得你生气吗?”
方觉浅失笑:“你是为了惹我生气,才故意把越城给他的吗?”
“当然不是。”“那不就对了。”方觉浅半眯着眼,明明是大雪纷飞的冬夜,她闲适得像只在阳光正好的午后,晒着太阳的慵懒的猫,语气也轻轻慢慢的,“我对不起你良多,何来资格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你只是为越城着想
,我怎会怪你?”
越清古走近她,身上带着凛冽的风雪气息,像是将这个以前满身酒香女人香的男人包裹在了冰冷里。
“其实如果,那天你跟他一起来,我未必会给他。你知道,他嘴皮子一向厉害,我说不过他。”越清古苦笑道,“你为什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