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个教书匠,做了备课。当年她师父怎么教授她的,她也要教授给其他人,让中医有更多的传人。
此事,从顾轻舟重修何氏药铺开始,她就在打算了。
她要建一个崭新的医疗系统,把中医纳入进去。
就在顾轻舟伏案疾书时,有人敲门,同时传来声音:“少夫人,董夫人带着董家大少爷来给您赔罪了。”
顾轻舟微愣。
董夫人来了?
顿了顿,顾轻舟道:“稍等,我马上来。”
她将教案收起来,放在抽屉里。
随意拿起一件短身皮草,顾轻舟下楼去了。
她吩咐副官:“请董夫人和董少帅进来。”
副官应声道是。
很快,董铭母子俩一前一后含笑进了屋子。
“少夫人,真是很抱歉呀!”董夫人仍是捏着嗓子,学了一口更流利的吴侬软语,“铭儿这孩子太胡闹,我代他向您赔不是!您大人大量,原谅他的鲁莽。”
董铭穿着一套铁灰色的军装,身材高大笔挺,英俊的面容上有些消瘦。
他带着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楚他的眸子,只能听到他略感歉意道:“少夫人,上次的事,是我错了。”
顾轻舟微笑。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董夫人和董铭皆是一梗。
司芳菲跟董铭断情了,董家面临与司督军正面断交的危机,董夫人只得登门,试图拉拢顾轻舟。
顾轻舟的笑容,则有几分意味深长。
这对母子略微坐了坐,顾轻舟眼眸安静,心中却有了个主意。
“董夫人,留下来用晚膳吧。”顾轻舟笑道,“家里只有我和少帅,怪冷清的。”
董夫人微讶,董铭也微讶。
他们一齐望向顾轻舟。
顾轻舟的眉眼,有一抹秾艳,浓得化不开,全是妩媚。
董夫人心中打鼓。
董铭却抢先答应了:“多谢少夫人!”
顾轻舟微笑。
中途,顾轻舟去了趟厨房,吩咐晚膳。
董铭瞧见沙发的一角,遗落了一件东西。他心中有条毒计正在酝酿,见东西在那里,属于顾轻舟的,捡起来就可以利用。
董铭心思一晃,将那东西拿着放在了自己口袋里了。
顾轻舟在自己家,自然不会提防丢东西。
直到晚膳之后,董铭离开,顾轻舟也没发现。
司慕没有回来吃饭,但是他听闻董家母子来了。
“王副官。”顾轻舟打着哈欠,略感疲倦道,“明天去帮我买一支手表,我的手表丢了。”
王副官诧异:“少夫人,丢哪里了?可要去找找?”
“找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就喜欢新的,去帮我买吧。”顾轻舟闲闲笑道。
她秾丽的眼波中,有几分笑意轻掠而过。
{}无弹窗何氏百草堂门口,一株高大的槐树,换上了新装,深绿浓翠,投下斑驳的树荫。
顾轻舟进门时,药铺里还在忙碌。
最近开春,气候的变化,让生病的人多了起来,药铺生意还不错。
何梦德笑道:“轻舟来了?”
“姑父。”顾轻舟笑了笑,“我有事跟您说。”
她每次来,多半是看看生意,顺便陪慕三娘唠家常。
这次却是见何梦德的。
何梦德就把她领到了梢间坐下。
顾轻舟拿了一个很大的本子,递给了何梦德:“姑父,这个给您。”
“这是什么?”何梦德好奇。
顾轻舟道:“药方。”
“什么药方?”何梦德刚想翻开,闻言却是手微抖,半开的封面,重新阖了上去。
药方,一般都是秘方。
秘方则是不可能给外人看的,甚至一个医药家族,只有嫡长子才能接触秘方。一个秘方,就能维持一间铺子的生意,要不然旁人凭什么到你家来买药?
何梦德的药铺虽然简陋,也有两味治疗腹泻的秘方,让他在中医凋零的大局势下,用药铺维持生计。
“就是慕家的秘方。”顾轻舟把何梦德的猜测点明。
何梦德立马重重将手压在本子上。
“轻舟!”何梦德声音低沉而肃穆,“这东西不能随便写下来,更不能随便给人瞧!”
他似宝贝般,拉过账本将顾轻舟这个本子压住。
顾轻舟回忆这些药方,写了两个星期才写完。
“姑父,这件事我想跟你和姑姑商量:慕家已经没有了,师父也死了。中医落寞,是因为我们什么都紧紧捂住,方法捂住、秘方捂住,最后什么都失传。
可西医不同。西医什么精华的经验,都会拿出来分享、传授。于是,他们的后人在先人的经验上,一点点进步、完善,而我们在落后。”
“你也受了西学的毒?”何梦德大惊,“我不同意!”
规矩就是规矩,不管过了多少年,传承是不能变的。
想学中医,没有家学是很难的,因为别人不会把自家的本事交给外人。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慕家已经没有传人了,我以后难道把医术留给我的儿子吗?姑父,我把慕家的医术和秘方全部交出去,让更多的人来了解中医、研究中医。”顾轻舟道。
何梦德紧紧抿唇。
他的不高兴,从紧抿的唇角透出来。
顾轻舟也不急,笑道:“姑父,这是我的决心,我先告诉您,您再跟姑姑商量商量。这本秘方,我要交给您了。过些日子,我还要印出来,公开发售。”
说罢,顾轻舟转身就要走。
何梦德整个人都僵了。
“这败家孩子!”他回神去追,顾轻舟早已走远了。
同时,何梦德捧着本子的手也微微发抖:这是秘方啊,慕家祖上近千年传下来的,在乾隆年间,全国七成的中成药,都是慕氏药铺分号卖出去的。
如今,慕家倒了,被抄家灭族,唯一的传人还要把最机密的宝贝公布于众。
慕宗河要是知道,非得气活!
何梦德惴惴不安捧着,不敢翻开。
他将此事告诉了慕三娘。
慕三娘也是吓一跳:“要公开发售?”
“是的。”何梦德愁眉苦脸,“怎么办啊,这孩子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