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两口气,才把这点情绪压下去。
他不该遭受这般厄运的。
老来丧子,这痛苦也该让他的仇人尝尝了。
只是,后来计划稍微有点变故。
比赛的时候,颜一源和高桥荀带了面具,这是魏林没想到的。他安排的人是杀了高桥荀,让日本人跟岳城军政府没完的。
带了面具之后,谁知道哪个是高桥荀?
魏林当时混在人群里,看到这种情况也非常担忧。
他还看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有好几次余光微动,似乎在看魏林。
魏林也不确定,没敢看过去。
最后,魏林自己判断,红色面具的应该是高桥荀,因为那个人的身手更加轻盈,不像颜一源那个草包。
于是,他让人射击红色面具。
倒地之后,魏林趁着人群混乱,离开了跑马场。
枪手只知道有个带着帽子的大胡子收买他,却不知道那个胡子之下的脸长什么样子,甚至记不住他的声音。
魏林不会落下任何把柄。
他离开之后,再次派人密切关注,知道了颜一源走出来,高桥荀却再也没露面。
“原来,受伤的是高桥荀。”魏林大喜过望。
他居然蒙对了。
“天公作美。”他的幕僚赵璎也高兴,对魏林道,“市长,咱们这次肯定能大获全胜。”
魏林欣慰颔首:“不错,不错!”
既然是高桥荀受伤,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魏林再派人去打听,才知道高桥荀根本没送到岳城的医院,而是连夜离开了岳城,回南京去了。
再派人去打听消息,才知道高桥荀没了踪迹。
而高桥荀的父亲,已经跟政府的警备厅报案,要派人去找自己的儿子。
“高桥荀根本没回家,这件事就大了。”魏林道,“赶紧让报社准备。”
在魏林的计划里,高桥荀被摔死之后,高桥荀的父亲会抗议,然后南京和岳城的报纸都声讨颜一源破坏国际关系。
这样,顾轻舟为了处理这些事情,就会忙得焦头烂额。
这是烟雾弹。
在这个焦头烂额的遮掩之下,魏林真正的计划就要暗中实施。
一切等顾轻舟和军政府措手不及的时候,岳城发生极大的灾祸。灾难越来越大,最终酿成惨剧。
“市长,高桥荀的父亲通知了大使馆,大使馆正在抗议,要岳城军政府找到高桥荀。”赵璎将最新的消息,告诉魏林。
魏林大喜:“好,让报纸和学生们出动吧,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幕僚道是,匆匆去办了。
接下来三四天的报纸,言之凿凿说高桥荀死在了岳城。
高桥荀的父亲,也亲自到了岳城。
“太好了。”接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是魏林。
一切都很顺利,顾轻舟和整个军政府都无瑕旁顾。
“开始吧。”魏林对幕僚道,“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今晚就动手。”
“是!”赵璎道。
到了晚上六点半,一共有十辆货车出城,车上全部拉着人和火油。
货车往四个不同的方向而且。
魏林坐立不安。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件事的后果,远远比魏林想象中更可怕,魏林这会儿也生出了几分怯意。
赵璎却安慰他:“市长,若不是这样,您永远没机会和军政府作对啊。”
魏林的心,一下子就硬了。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叫人不耻,甚至留下千古骂名,也许会害死成千上万的人。
可司家打下这片江山时,也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战功堆砌,那时候死得人更多。
“和司炎相比,我的罪孽算轻的。”魏林安慰自己。
赵璎就安慰他:“您根本没有罪孽,这是天灾!”
魏林把心彻底硬下来。
到了晚上十点,魏林重新踱步,他对赵璎道:“这会儿,咱们的人应该就位了。”
“是,今晚没有消息,明天一大清早肯定有。您可要去睡一会儿?”赵璎问他。
魏林摇摇头。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一转眼就到了凌晨。
魏林道:“有人回来报信了吗?”
魏公馆派了人去警备厅、军政府以及驻地远处的山上、顾轻舟的新宅,分别打探消息,看看何时能传回来。
“我去看看。”赵璎道。
半个小时之后,赵璎回来了,对魏林道:“暂时还没有。市长,说明成功了,那些人忙着救火呢,哪有空来报信?”
魏林一想,这倒也对。
他是派人去放火的,正常情况下,火一起,肯定要先灭火,而不是来军政府报信。
乡下连个拍电报的地方都没有,何况是电话?
“市长,最迟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有消息。”赵璎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放宽心吧,今晚一定能成事。”
魏林前思后想:他的计划,在军政府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很容易成功的。
军政府此刻跟日本人交涉,又有报纸推波助澜,学生极力要求军政府不要挑起事端,顾轻舟一个头两个大,军政府也忙得一团糟,哪有空闲去防备魏林?
“我也觉得能成事。”魏林不知是告诉幕僚,还是告诉自己。
他一直睡不着。
没有消息传回来,他这颗心不可能安稳。不说旁的,他连喝口水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不停的搓揉自己掌心。
夜一点点深了下去,墙上的钟摆响了有响:两点了、四点了,一转眼天色蒙蒙亮,五点半了、六点半了。
晨曦熹微,魏林听到了脚步声:“老爷,老爷!”
是他家房门上的佣人,急匆匆跑进来禀事。
那急促的脚步声告诉魏林,终于有消息了。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终于有了。
“好,有人回来了。”魏林站起来,急匆匆迎了出去。
站得太急了,又一夜未睡,魏林有点头晕,步伐也踉跄,而他却顾不得了。
然而,等他迎出去,却看到了另一幅他没有预料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