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太的二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纤瘦单薄,小巧的瓜子脸,一双圆而黑的眼睛,比六姨太还要袅娜。
顾轻舟愣了下,没想到这么个单薄斯文的男孩子,居然会把人的眼睛捅瞎。
杜老二显然是狠狠哭过了,双颊泪痕犹存,瞧见了姐姐和母亲,当即爬过来,扶着栏杆勉强站起身,声息孱弱:“娘,大姐。”
叶妩也吃惊,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冲她摇摇头。
杜家老二就开始哭诉,说自己是失手,并不是有意的。
“他先耍流氓,我才我才”杜老二是个男人,可形容举止比女人还要娇柔,哭得抽抽搭搭。
杜太太也哭了,边哭边骂:“你成日不好好念书,就知道浪!怎么着,浪出事了吧?街上那么多男的女的,人家怎么独独对着你耍流氓,还不是你骚贱气儿?”
顾轻舟和叶妩目瞪口呆。
六姨太劝她母亲:“娘,已经这样了,你也别”
她劝得也敷衍,可见她母亲时常这样,六姨太也习以为常了。
一转眼瞧见了叶妩,六姨太也想挣面子的,但弟弟这样的,母亲又这样的,她早八百年就没颜面了。
叶家迟早会知道的,索性破罐子破摔,没有多言,免得她母亲回过头来连她一起骂。
她劝了几句劝不动,就站在旁边不开口了。
身后还有她两个妹妹,一个十五六,一个十岁出头,也沉默不敢开腔。
“你成日不学好,上次叫你不要买那双皮鞋,你非要买!你原本长得就这个死德性,还爱漂亮!你不打扮得骚里骚气,谁要勾搭你?”杜太太又哭道。
顾轻舟看杜太太的面容,她是真的很担心,哭得也伤心。
但是她的话,每一句都叫人听不下去。
顾轻舟见六姨太垂头丧气的不说话,她就知道不好贸然开口。
正好厅长过来了。
顾轻舟留下六姨太全家,自己跟着叶妩去了厅长的会客厅。
厅长在叶小姐面前,恭敬又谦卑。
“被杜少爷刺伤的人,已经醒了,没有性命危险,不过眼睛是保不住了。”厅长告诉叶妩。
他又说:“那个人姓邵,叫邵博。他也不冤枉,没少祸害人家的年轻漂亮小少爷,这次是碰到了硬茬。”
顾轻舟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昨天听到六姨太的妹妹哭,还以为是两个人打架,如今才知道,是六姨太的弟弟被人调戏,他失手伤人。
叶妩正在斟酌如何开口。
厅长就继续道:“三小姐,不是我们不放人,是邵家要公事公办。邵家呢,就是铁路衙门那个邵家。”
“哦,是他们家。”叶妩倒是知道。
她转过脸,对顾轻舟说,“我父亲挺信任邵总长。”
厅长忙道:“是是是,邵总长是督军的心腹干将,市政厅那边有面子。就是因为这样,杜少爷说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也没敢放人,还劳烦三小姐走一趟。”
叶妩略微沉思。
厅长眼珠子转了下,又问叶妩:“三小姐,督军是如何示下的?”
如果杜老二是正经小舅子,厅长早就把人给放了。
可杜老二只是姨太太的兄弟。
这个姨太太,既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身份,却又怀了身孕。
外人不知道叶督军的底细,也不知督军子嗣艰难的内因,还以为督军是洁身自好的缘故。
所以,他们揣度着,没敢做决定。
“三小姐,邵总长也派了人来,您可要见见他?”厅长又问。
邵家这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叶妩给顾轻舟递了个眼色。
“三小姐,我先出去,您再考虑考虑?”厅长道。
他很识趣。
这种官场上的老油条,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
等他离开后,叶妩对顾轻舟道:“老师,我有个主意,您看可行不可行。”
“你说。”
“我父亲今天在家,下午还有个军事会议,他现在应该没走。六姨太怀着身孕,不能在这里久留,要不你先送她回去,再跟我父亲提及此事,问问父亲的意思。”叶妩道。
对方是她父亲信任的官员,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好,我们先回去。”顾轻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