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姗却很忙,华云防在整个宴席大厅里,就见过她两次,其余时候她都在外头待客。
他心中又酸又软。
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被仇家打散了,他跑了出来,小小年纪被当成女孩子卖到了妓院。
后来,他学会了弹琴,又有柳棠棠的遮掩,“他们俩”成了一个头牌歌伎,两个人共同扮演一个人。
那样的日子,其实并不愉快。
就好像泡在苦水里,他只能和柳棠棠苦中作乐。
他们相互鼓励,相互依靠。
一场兵灾,就连这缸苦水也被打破了,他们去了北平。
柳棠棠找到了亲人,她的亲人要带着她回家。
那亲戚也是穷,一看就不愿意养活他这张嘴,他没办法了。而柳棠棠对外面的世界恐惧极了,想要回到南靖去。
她走了,他又开始一个人。
乞讨、偷窃、打架,什么都干过,从未有人善待他,直到他遇到了叶姗。
叶姗很有主见,什么事情都能拿定主意。
她拿主意,他去执行,就好像她的枪,她指了哪里,他就打哪里。
他们渐渐有了兵,有了地盘,有了钱财,以及有了个家。
家人就是他和阿姗。
他总喜欢看着叶姗的眼睛,因为那里面包含着镇定、从容,以及乐观。
她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吃过。她说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总是会刻意避开,她甚至要往南走,好像北方有什么人在找她。
她其实知道的,只是假装。
华云防的见识有限,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叶督军的女儿。
在西北,叶督军类似于“皇帝”“总统”一样的高高在上。
华云防还以为,叶姗只是出身富足,却不知是这等的显赫。
那时候,他们一边南下,华云防一边想方设法让她过上好日子。
叶姗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就想在某个安静的小镇子上,建个大房子,里面种花种树,再生一儿一女。”
原本,这一切都会实现了,他也听得出来,叶姗小院子的男主人就是他。
若不是去年腊月发生了那件事。那件事,就把华云防的希望全毁了,也把他的家给毁了。
眼前的人转过脸,狐狸一样的眼尾修长,妩媚之气顿时散开,引来不少窃窃私语。
石博山也是窃窃私语的人之一:“什么人啊?好好的赴宴,为何穿军装?”
顾轻舟不解看了眼他:“今天来的将领们,不是大部分都穿军装么?”
石博山用更加不解的目光回视:“对,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将领”
顾轻舟和石博山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然后她恍然大悟,先笑了起来
“你可小心点,别乱说话,阿姗打断你的腿。”顾轻舟道,“那位可不是女人穿了男人的军装。就是一位男士,是督军新封的华团座。”
石博山这才想起。
“华云防?”他震惊问。
顾轻舟点头。
石博山听姨父说过华云防。
他那天进去,听到姨父正在跟将领们议事。他慌忙要退出去时,姨父让他别走,要找他算账。
他们正在讨论的,并非什么大事。
石博山就听到了“清河镇”“华云防”这几个字。
叶姗失踪之后又归来,叶督军封锁了消息,只有叶家的亲信知道二小姐和华云防那点事。
当时,叶督军说要拉一条铁路去清河镇,这是十多年前就打算好的,只是当初觉得利润不够,没有实施。
“督军,现在利润也不够啊。”有将领说。
叶督军就道:“我知道,那算是给二小姐的嫁妆。有了铁路,将来她和我外孙回来探亲方便。”
几名将领都笑起来。
石博山当时就震惊了。
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他挨完了姨父的骂,就跑过去问叶姗,是不是有华云防这个人。
叶姗脸色是冷漠的,道:“我知道,但是我跟他不熟。”
石博山也是年轻人,女孩子赌气的模样,他见得多了,立马心领神会,没有把姨父他们的玩笑话说出来。
从此之后,石博山就记住了华云防。
可没人告诉他,他未来妹夫长这德行啊!
石博山立马有了点做大舅哥的责任感,上前就要去和华云防说几句话。
顾轻舟道:“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