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是一大家子到了新加坡,各个房头的孩子多不胜数。
离开时,裴诚突然看了眼司琼枝。
司琼枝心里咯噔了下。
“司医生,借一步说话。”裴诚道。
同事们看了眼司琼枝,又同时心领神会般明白了什么,表情各异。
司琼枝的出生,他们早就打听过,不过在国内显赫。到了新加坡,勉强算个很富足门庭的小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很漂亮。
医院的同事甚至病人,都承认司医生是个大美人。
她像她母亲,美得精致,就像摆放在精致柜子里的古董瓷器,能让人一看就看到她的价值。
同事们不敢追求她,大致都有个想法:配不上,高攀不起。
不过裴诚就不同了。
不少人猜测过,司医生最后的归属,大概是裴诚这样的男人。
所以,一向话少、严谨的裴医生,让司琼枝借一步说话时,大家都在偷笑,好像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司琼枝也看到了,她心中又咯噔了下。她实在害怕这样的猜测或者暗示。
她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她知道昨晚她和胡峤儿见面被裴诚知道了。
他私下里问她,总好比他去警察局说要稳妥。
她还以为,裴诚会找个走廊的角落,随便问几句,不成想裴诚一声不响,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请她进门,还随手将门关上了。
司琼枝一脸莫名其妙,同时又发怯。
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好像受到了惊吓的人,魂魄尚未归位,一点风吹草动都叫她惶惶不可终日,成了一只真正的惊弓之鸟。
“方才他们是讨论我家的事吗?”他坐下来,问司琼枝。
司琼枝如实道:“早上的报纸头条,大家都看到了。”
裴诚略微想了想,道:“你昨天不是跟她一起吗?”
司琼枝这个时候,情绪差不多安定了,道:“的确是。不过,我们八点不到就分开了。当时我乘坐黄包车回家,她有汽车接。”
裴诚看着她。
他想要说点什么,眉头却皱起来,好像大人看到孩子嘴角挂了点心屑,非要擦掉才舒服。
他突然就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的手帕。
他居高临下,把手帕递给了她,就好像这个动作他千锤百炼过,早就想这么做了:“把唇膏擦一擦。”
司琼枝既尴尬又愤怒。
她想,医院的规定里,并没有说医生不许化妆。
再说,她唇色原本就如此,难道她想吗?
她没接,而是用自己的手指,使劲在唇上楷了两下,把手摊开给他看:“没有涂唇膏,上次就告诉你了。”
她的手,嫩白如玉。
哪怕到了新加坡这么久,也没晒出南洋女孩子的小麦色,大概是她不喜欢游泳和逛街,成天躲在屋子里的缘故。
那手指上,毫无沾染,皓白似雪。
再看她的唇,好像比方才更红艳了几分,一点也没有脱妆。
裴诚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居然没撒谎,她的美貌真不是化妆的,而是天生的。
男人很少了解女孩子的妆容,他却略有涉猎。
因为他年少时和他亲妹出去逛街,车子撞了下,把那小丫头的右臂撞得骨裂了。
他那亲妹是个连圣母都无法容忍的麻烦精,平日里不化妆就跟没穿衣裳似的,绝不能活。
她手不能动,就让害了她出车祸的大哥帮她化妆,不化妆她连护工都不肯见。
那段时间他痛不欲生,从此对女人涂脂抹粉也产生了极强的憎恨,以后找女朋友绝不找爱化妆的。
他自以为很懂,不成想这次却看走了眼。
“裴医生,你这样很不礼貌。”司琼枝正色道,“请问是我有什么地方令你不满了吗?”
她有理有据时,很少畏缩,是个自信又内敛的女孩子。
裴诚回神。
这种自打脸的蠢事,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很少发生的,此刻却摆在眼前,对方还是个曾经看不起他家的大小姐。
裴诚的表情略微沉了下去,心情可想而知。
怎么做都难堪,怎么说都尴尬,他一句话把自己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他清了清嗓子,只得拿出了自己的素质,忍住恨不能时光倒回的冲动:“对不起司医生,是我看错了,失礼了。”
司琼枝瞥了他一眼,唇角一挑,眉梢微扬:“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充满了讽刺,更像是扇了人一个耳光。裴诚就想:哦,睚眦必报的小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