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姨留在上海,法租界还是很安全的。”司玉藻临行前一天,对女佣渔歌道,“一旦有事,记得去找张叔叔。”
渔歌不停的抹眼泪。
“大小姐,你能不能不去啊?你是女孩子,让他们去好了。”渔歌哭道。
司玉藻摸了摸她的头:“傻话!等上海也陷落了,谁管你是男的女的,一样是死。不想死,就要冲上去战斗。我是医生,如果我是普通学生,我绝不搀和。”
渔歌拦不住她,还是不停的哭。
张辛眉一直没有来见司玉藻。
这半个月,他应该知道司玉藻会上战场的,也知道宋游和李效已经去邓高的部队里报到了,但是他没来。
司玉藻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结果,后勤医疗队出发那天,司玉藻站在队伍里,张辛眉来了。
他是跟着市政的人一起来做动员的。
动员结束,家属送别的时候,他走到了司玉藻跟前。
他伸手,将她的军医大褂整了整:“很不错,很威猛嘛。”
司玉藻看着他:“张叔叔”
她心中酸涩得厉害。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拥抱他,因为战场上炮火无眼,她虽然是做后勤,却也可能面临生死。
若她死在了战场上,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张叔叔了。
“我不是军人,不能离开上海。”张辛眉伸手,弹了下她的衣领,“真羡慕你,能到前线去战斗。你即将是英雄,玉藻!”
司玉藻明白,张辛眉是地下工作者,他的战场一样残酷,而且是在上海。
他不能离开这里。
他没有阻拦司玉藻,正如司玉藻所言,他知道这是她的责任。
她姓司,她父母从小就告诉过她,司家的人要顶天立地。
她的同学和老师们都上了战场,她身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所以,张辛眉没有来阻拦她,也没有说什么泄气的话。
国难当头,任何的柔情都要退居二线。
“上次你问我,有没有秘密要告诉你。”张辛眉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很平缓。
司玉藻抬眸看着他。
他却突然俯身,亲吻了她的唇。
四周的人全看到了,有人发出了叫好声,有人在偷笑,一阵哄闹。
司玉藻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张辛眉的唇,久久流连,像是要牢牢记住她的味道。
最后,他在她的耳边说:“等胜利的时候,你活着回来,我就把秘密告诉你。我有个秘密,关于你的秘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听。”司玉藻的眼泪,夺眶而出。
司玉藻这次住院,休息了一周才出院。
她的损失不大,就是头发烧焦了,小腿烧出了很多火疱。
她索性剪了短发,像个女中学生,既俏皮可爱又带上了几分稚气。
“不错,剪得很好。”宋游道。
渔歌帮司玉藻剪的,不免得意:“是吧?我也觉得挺好。”
司玉藻看看宋游,又看看渔歌,很不满意:“明明是我长得好,怎么就成了你剪得好?”
渔歌拍了下她的手背,让她消停一会儿。
等渔歌出去了,宋游坐到了司玉藻旁边的椅子上:“你想要怎么处理潘落英?学校只是开除了她和另外几个人,如果你觉得不够出气,我可以想办法。”
司玉藻靠坐在沙发里,愣了一会儿神。
“她是我表姐。”她突然道,“是我生母的侄女。”
宋游沉默。
“开除就行了,反正以后我也碰不到她,让她自生自灭去吧,算是我报答了潘韶对我的生育之情。将来我死了,到了地下见到她,也不亏欠她了。”司玉藻道。
宋游蹙眉:“什么死不死的!”
司玉藻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老了之后。你老了不死,你是千年的王八吗?”
宋游:“你找抽呢!”
司玉藻缩了下脖子。
她又问宋游:“你没给新加坡发电报吧?”
宋游再三跟她保证:“没有。”
这件事,她让宋游瞒着父母。
她父亲要是知道了,肯定能把潘家全部弄死。
母亲也会很伤心。
他们是把玉藻当心肝宝贝的,可真正生过她的人,以及潘家,从未把玉藻当一回事。
潘落英更因为学校的事,想要活活烧死她。
因祸得福,玉藻一直以来的疑惑,也彻底解开了。
她对宋游道:“我终于记了起来,我姆妈没有骗我。当年她就跟我说,是一个姓王的太太,带人灭了罗氏全家。
可王太太去世已经两年了,那些抓起来的人如此说辞,警察不相信,最终给他们定了匪徒入室抢劫,杀人放火的罪名。”
顾轻舟顺着蛛丝马迹,发现了真相。
那些人没有撒谎,当年王家也是失火,可王太太没有死在其中。
王家也是富足人家,跟罗家关系很好。
罗公馆的先生发家,多半都是靠着王家,后来才自己做起来,甚至抢光了王家的生意。有人说,王家是有内奸的,王太太早已跟罗先生苟且。
也有人说,这分明就是个套子,罗太太也搀和其中,是两口子弄王家的钱,逼得王家家破人亡。
王太太死里逃生,带着匪徒过来报复,做成了抢劫杀人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