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被她一说,情绪低落下去。少年眉眼之间与现在的自己有些相似,长得亦是极为俊秀,她不由得软了心。
“或许是法子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再是课业繁重,亦有消遣的事物,能令自己放松下来。殿下可记得,上一次匡少爷笑过的时候,是因为什么事情,应该可以借鉴一二。”
她一说完,就看到赵显的眼睛一亮。
他一扫刚才的无精打彩,整个人鲜活起来。他当然记得,就是上次在山庄里。师兄那日心情极好,也是在那回,他第一次看到师兄露出笑容。
那天他们一起看蜜蜂,师兄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
他想,他有法子挽回自己的过失了。
“听完景夫人一席话,令本王茅塞顿开。叨扰夫人了,本王告辞。”
少年虽小,但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她亦还礼,送他出去。少年身姿如风,很快就出了侯府,远远还能听到他对身边的侍卫吩咐着什么,语气轻快。
赵显一路很是兴奋,回到王府后足足谋划了两天,才把东西送到匡家。
匡大夫人看着园子里的两箱蜜蜂,还有一个养蜂人,满脸的茫然。贤王殿下怎么忽然想到要送蜜蜂到他们匡家?
他们匡家再不济,也不差一口蜂蜜吃。
匡庭生冷着眉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人蜂箱中飞出来的蜜蜂。不由得想起师母的话,这些蜜蜂都是以母为尊,若是世间如此,是不是他们匡家就没有如此多的烦恼和痛苦?
“夫人,少爷,殿下命奴才以后就留在匡府。奴才自小便随奴才的爹侍弄蜂子,训出的蜂子温驯不蛰人。”
那养蜂人说着,环顾了一下匡家的园子。
“奴才斗胆,想请示夫人少爷一事。蜜蜂食花蜜,离不开花儿。可是眼下…”
匡夫人当然知道自家园子里少了什么,因为匡家多年没有喜气。婆母和弟妹甚至见不得笑颜,更别提在园子里种植花草。
除了树木,还是树木。
大树小树,齐齐整整,虽有花期,却极为短暂。
“你看着办吧,没有花,这些蜜蜂活不长。”
“夫人所言极是,奴才除了会养蜂,也是养花的好手。夫人若是放心,就交给奴才,奴才一定会让以后园子里花开不断。”
匡夫人听到这个,有些满意。她虽是寡妇,却与弟妹不一样。她还有儿女。月儿和歌儿都正值妙龄,总不能学着婆母,一天到晚哀气沉沉。
她们还要嫁人,还要有自己的日子。她们的日子,一定不会如自己一样,没有花儿,没有欢笑。
养蜂人得到她的同意,便下去忙活了。
匡如月和匡如歌此时听到消息过来,远远就看到飞来飞去的蜜蜂,都不敢靠近。
“这些蜂子不蛰人。”
匡大夫人笑着,朝女儿们招了招手。
匡庭生一直一言不发,看着那些飞舞的蜜蜂。
匡如月不敢再近前,匡如歌胆子大一些,已走到了蜂箱的跟前。走得近,蜜蜂就越多,“嗡嗡”声不绝于耳。
“娘,这些东西是谁送来?”
“贤王。”匡庭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匡如歌“扑哧”一笑,“果然是个小孩子,就知道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着吵吵的,还真是热闹。”
匡大夫人闻言,目光幽远,看着一只一只的蜜蜂从眼前飞过。
半晌,喃喃道:“可不是,真是热闹啊…”
贤王府内,锦衣玉带的贤王正趴在湖心亭的边上。他有些焦躁,俊秀的脸上五官精致,七分似正康帝,三分似安妃。
亭子四周座凳是有靠栏的,他就趴在靠栏上。手边摆着一个玉制的圆形罐子,罐子里面装着黄灿灿的粟米。
他手抓着一把粟米,无聊地一点点洒在湖中。
湖水中,鱼儿们都聚拢过来,争食着粟米。锦鲤青鲤都有,个头肥硕,看体型养了不下两三年。一个个张着嘴,吞食着粟米,慢慢挤成一团。
“东西都送到匡府了,匡少爷可有说过什么?”他眼睛盯着鱼群,扫到走进亭子的一个侍卫,装作漠不经心地问着。
“回殿下的话,属下遵你的命令,把那些东西亲自交到匡少爷的手中。他并未多说什么,只说谢谢殿下的礼物,让属下代为向殿下问安。”
事实上,匡少爷收到那堆东西后就一直紧皱着眉头,没有半分的欢喜。
但这话,侍卫不敢轻易说出来。否则以殿下的性子,必是要气得跳脚。那些东西,可是殿下亲自走遍京中各大铺子里搜罗来的。
不说是东西贵重,便是这份用心,放眼京中有几人能得殿下的如此看重。侍卫想着,那匡家少爷太不识抬举了些。
赵显有些失望,他原以为师兄会惊喜,没想到那么平静。
便是最喜欢看的鱼儿抢食,现在也没有兴致。
此时,匡庭生已经到了王府门口。门口的侍卫知道自家王爷极为看重这位师兄,连忙进去禀报。
“师兄来了!”赵显一听,惊喜万分,忙把手中粟米全部洒进湖里。然后拍手起身,亲自去门口迎接。
师兄一定是收到礼物太欢喜了,所以来登门道谢。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不由得小跑起来。
匡庭生被侍卫引进侧厅,他一直冷着脸,墨色的袍子显得他五官更加绝世。引他进府的侍卫心下赞叹,怪不得自家王爷如此看重这位匡少爷。恐怕除了对方的身份,更重要的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赵显一路跑着,很快就到了前厅。
“师兄,你来了!”
匡庭生看到他,脸色更冷,把手中的锦盒往桌上一放,“殿下,您送此物给我是何意?”
赵显满腔的欢喜散得一干二净,看着那锦盒,脑子懵着。莫非师兄不喜欢自己的礼物,还是自己送的东西犯了师兄的忌讳?
他把锦盒打开,看到那金冬瓜形的玉盒。
这个玉盒他见造型可爱,样子新奇才买的,是不是师兄不喜欢?
“师兄,这盒子样式少见…所以…”
匡庭生见他确实不是故意的,那股气恼散去不少,却仍是板着脸,严肃以对。
“虽是少见,却不是你我男子能用的。殿下可知此物是何用途,那是姑娘家用来装胭脂的。您将此物送与我,我岂能不生气?”
赵显恍然大悟,怪不得师兄会生气。师兄是男儿,因为长得美,最讨厌别人将他的长相与女子相提并论。
自己送的这个东西,可不就犯了他的忌讳。
“师兄,本王真不知此物是盛胭脂的。”
匡庭生脸色好看了一些,少年不知如何委婉,但语气却是放缓了,“如此,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便告辞了。”
临出门之际,他停了一下,“谢谢殿下的礼物。”
赵显在他身后,咧开一个笑容。
等他身影消失不见,看着那被师兄留下的锦盒,垮下嘴角。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居然把女子用的东西送给师兄,难怪师兄会上门问罪。
“殿下…奴才还以为您买这东西是要送给安妃娘娘呢…”身边的小喜子低声说着,脖子都快缩进衣襟里。
赵显冷哼一声,“你个鬼奴才,不知道提醒本王,让本王出了这么大的糗。就罚你半个月的月例,让你长长记性。”
“奴才谢殿下。”
小喜子说着,脖子终于敢伸直了。一抬头,见自家殿下抱着锦盒要出门,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