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窃喜

侯爷的原配 漫步长安 5877 字 8个月前

少年的脸色比往常更加严肃,像是下了某种很大的决心。

她看着他,笑了一下,“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别人。”

庭生点点头,慢慢低头,“锦儿曾经说过,说师母你善于观察,能看出许多别人看不出来的端倪。”

少年话里有话,她已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说实话,庭生把她视为信赖的人,她很高兴。

“其实你们高看了我,我是善于观察不假,但许多事情却不是我观察出来的结果。比如说蚁后蜂王,那是别人相告的。”

她提到蚁后蜂王,匡庭生就知道她明白自己要说什么。

他在赌,那种烦恼无人倾诉,连他的母亲也不能。他不仅需要一个倾听者,还需要一个能帮助他出谋划策的人。

想来想去,唯有师母。

“师母见解独到,庭生确有一事困惑无比,不知师母能否替我解惑?”

她笑了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讲起了故事。她讲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从花木兰女扮男装进入军营,到后来立下战功,功成身退。

未了,她道:“许多事情并非女子不能做,而是有太多的约束。这世间对女子太过严苛,稍不留心就会万劫不复。在自身没有强大之前,一定要低调行事。真等有朝一日,你站在高位,面对他人的质疑,你能有底气地反驳。”

匡庭生一直沉默地听着,深深地朝她行了一个敬礼。

“师母的教诲,庭生谨记在心。师母还有一疑问,花木兰身在军中多年,是如何隐瞒身份的?”

说到这个,郁云慈自认为比古代的人法子要多。

她挑了一眉,压低声音道:“一个字,藏!身材要藏的,只有藏得好别人才会看不出来。”

匡庭生点头,这是唯一的法子,可是他害怕,害怕被人瞧出端倪。甚至不惜在那里抹上消肿的药,希望不要再长大。

“我说的藏当然不是一味地缠紧,你可以有其它的法子,比如说做一些坚硬的背心穿在身上,还有把肩垫宽,把腰垫粗。这些都是较为容易办到的,最不好弄的是男子的喉结,实在地弄不出来,就着高襟的衣服。”

她说着,匡庭生认真地听着。

“师母,可有法子让它们不要长。”他的眼睛落在她的胸前,若是长成师母这般模样,就算是再藏,恐怕也无济于事。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胸。

“天性不能压制,一味压制只会妨碍自己的身体。万一有朝一日你要嫁人生子,长得太过平坦,不光是丈夫不美,便是孩子也跟着受苦。”

匡庭生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还能成亲生子,还什么丈夫满意,孩子什么的…

郁云慈一看就知道他没有想过,可能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光耀匡家。为了匡家,他愿意一辈子充当男人,替匡家顶起门房。

“当然,等别人都仰视你的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你自私一些,可以假装有妻妾,弄出一个养子。等养子长大,你就能功成深退,死遁离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的话,以前从来没有人说过,匡庭生眼睛越睁越大。脑子里像有一把利剑,劈开他所有的认知。

“我…不能…若是那样,是欺君之罪!整个匡家都会受牵连……”他呢喃着,摇着头。

她默然,庭生说得没错。这是皇权大于天的古代,一个欺君之罪,足可以令一个家族一夕之间消失。

可是眼前的少年是如此的稚嫩,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不成就要泯灭自己的所有,永远活在假想出来的身份中。

不,一定还有法子的!

猛然间,她脑中灵光一现,道:“你们匡家可是出过武神的,武神为护国而死。他不忍心见匡家就此后继无人,所以托梦给你娘,让她把你当男子抚养成人,一直到匡家东山再起。”

匡庭生眼前一亮。

他发现,无论多么烦恼的事情,在师母的口中都是那么容易解决。

看来,他和师母坦白真是做对了。

“多谢师母,虽然不知可不可行,但如果匡家真有重新兴旺的一天,我一定我搬出曾叔祖父。以他托梦为由,请求陛下饶恕匡家。”

少年眉宇间的郁气散去,容颜俊美,光风霁月。

“嗯,师母等着那一天。等你曾叔祖父再次托梦,你就能恢复身份。”

匡庭生听懂了她的话,感激一笑。

外面,静立的男子眼神幽暗。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的五感本就比常人更加敏锐,里面两人的话,被他一字不差地听进耳中。

先是震惊、自责、然后想起当年的那流言。

当年大侄子与二在崇岭关接连遭到雷劈,大侄子身亡,二侄子身受重伤。有心之人便造谣,说匡家杀戮太重,以致遭到天遣。

流言虽被压制住,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如果侄儿们的雷击是人为,那就不存在天罚一说。纵然匡家已无男丁,也依然会有人光耀门楣。

他紧握的拳头展开,复握起,再展开。如此往复,终于释然。不拘是姑娘招婿还是过继子嗣,总归是有法子的。

只是那女子的说的话…

他唇边泛起一抹笑意。

托梦?

他么?

郁云慈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越想就越觉得庭生或许是个女儿身。匡家本就没落到如隐世家族,若是连个顶门立户的男丁都没有,将来要何去何从。

打心眼里,她希望自己猜错了。

庭生只是长得太过俊美,以至于让自己有这样的猜测。

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猛然间觉得有股寒气,浑身的毛孔坚起来。转头一看,长身玉立的男人正站在三步开外,沉着眉眼,冷冰冰地看着她。

“侯爷…”

“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她的样子怎么了?

“我…”她被吼得有些懵,不就是站在校场之中发了一会呆,侯爷不会是觉得女人沾污习武之地吧。

若是这样,可真够大男人主义的。

她忿忿地想着,垂着低眸,看到自己还搁在胸前的手。脑子里“轰”一声,似有什么声音炸裂开来。

要死了!

她刚才手一直抚在胸上,若是她记得没错,她是紧抓着没放,还揉了两下。莫非…那样不雅的动作被侯爷看去,所以才会说她不成体统?

景修玄俯眸看着她,见她先是低头,然后手快速地垂在身侧。从他的视线看去,她白嫩的颈子都开始泛红,一直延伸到衣襟处。

因为低头,胸前的高耸逾发饱满,像熟透的硕大果子一样微微坠着。

纵使没有过女人,他绝非一无所知的少年。从前手下那些兵蛋子说过的荤话儿,以及军中设的那些官妓营账中传出的靡靡之音,让他对男女熄灯之后的那些事情清清楚楚。

女人于他而言,从来都是麻烦。他不想为私事所牵绊,他愿意全心全力地研习武学,将匡家剑法发扬光大。

在他印象中,没有一个女子像她一样,明明瞧着哪里都不出色,却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破例相帮。

或许他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也跟着心软起来。

如此想着,他眸色一冷。

郁云慈还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训斥,可是半天都没有听到一个字。她不敢抬头,侯爷的气压实在低冷,冷到她头都快缩进衣襟之中。

本以为他这么生气,一顿骂是逃不掉的。

谁让她在朗朗乾坤之下摸胸呢?

看看这都叫什么事,她自己的胸,那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摸就什么时候摸。偏偏她好死不死在校场之中摸,结果还被他给逮个正着。

苍天可见,她私下都没有摸过啊!

这下,不知在他的心中,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人?谁知她还在懊恼着,眼前的靴子已经动了。她惊讶地抬头,正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他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她心里长松一口气,移动花头鞋,想离开院子。

“你要去哪里,跟上来!”他头未回,大步朝书房走去。

这男人后背是长了眼睛不成?她郁郁地嘟着嘴,认命地跟上他。

进入书房后,就见他立在窗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站在一丈开外,轻轻地唤了一声侯爷。

他回过头,看着她。眼神深邃且专注。

这女子哪点特别呢?除了身世离奇一些,别无所长。为何就能轻易勾动他的情绪,让他一而再地心软。

“你来做什么?”

他冷冷地问着,她这才想起自己来寻他的目的。

“是这样…将军府给我送口信,说郁霜清的纳征之礼当日,希望我去…”

“你自己怎么想?”

他问她,人走前两步,与她离得更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淡淡的,并不浓烈。论精致,她显然比不上京中的许多贵女。

可能是性情使然,或是她从前生活的习惯。他发现她并不爱抹粉描眉,也不爱环佩满身,首饰琳琅。

简简单单的,看着很是清爽。

“我…不太想去,又怕别人说我不孝…”

他冷哼着,到底还算有些聪明,略有些主见。

“不孝的名声重要,还是不贞的名声重要?”

她猛地抬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没错,方氏母女不会甘心,一定会有其它的手段。她亦是同样想过,却没想到他说得如此直白。

“侯爷,我心里有数了,到那天我就托病不去。”

他“嗯”了一声,走到桌边,径直铺起白宣,摆好笔墨,示意她过来,“写两个字看看。”

她走过去,心知他是在考校自己。也不管什么出丑不出丑的,反正在他的面前,自己所展现的都是最丑的一面。

抬头看到墙上的字画,她照着提笔开写。虽说研习了一段时间的毛笔字,但离开字帖,她的字还是有些惨不忍睹。

他的眉先是微皱着,后来越拧越紧。

最后一个字收尾,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

“这就是你练字的结果?”

“侯爷,我已经尽力了。您放心,我会更加刻苦努力的,务必能让您满意!”她有些心虚,却不想让他失望。于是挺着胸保证,就像以前在老师面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