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这些人锻炼了她。
“姨夫人想挟恩图报?只是连恩都没有,你们就敢让侯爷以身相报,可真够敢想的。”
她话一说完,匡庭生脸色古怪起来。便是杜氏母女,也没料到她居然这么敢讲,话说得如此直白露骨。
“只可惜,真论恩情,只有我们侯府给予你们的,而你们理应知恩图报,而不是恩将仇报。刚才姨夫人说的沈少爷偷进府一事,姨夫人比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到名声,我认为陆表妹早就没有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连想下药迷倒男人成就好事的法子都想得出来,又有什么名声可言?”
陆环佩脸更白了,姓郁的怎么会知道的?她不是打翻冰酪了吗?姓郁的是不是胡乱诬蔑她的?
郁云慈微微一笑,“陆表妹莫不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把东西打翻了,别人就不知道好东西里面加过什么好料。你想错了,你忘了,东西就算是倒掉,那也还在。侯爷的属下一闻气味,就知道你放了什么好东西。你说你这样不知羞耻,我们没有戳穿你。还给你留着脸面,好心好意地送你回陆家,已是最大的仁慈,你们居然还想赖上侯爷,当真是一对白眼狼,狼心狗肺!”
杜氏脸色白的吓人,她就说侯爷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原来真与姓郁的有关系。若不是姓郁的坏她们的好事,环佩说不定就成事了,哪里会有今日之辱。
她们原本在侯府生活得好好的,锦衣玉食,受人尊敬。自打姓郁的嫁进来后,似乎一切都开始变了。
短短几天,天翻地覆,全是姓郁的害的!
为什么?
要是姓郁的那天被沈少爷带走了,这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说不定,现在环佩已是侯爷的人,她们就可以永远留在侯府享富贵。
匡庭生看着杜氏母女,从刚才她们话里,他已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别的事情他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是有人敢算计他的师父,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师父在他的心中,堪比父亲般的存在。
他高傲地睨视着杜氏母女,“我师父是什么人,岂是你们可以算计的?你们自甘堕落,自取其辱!”
要是这话是郁云慈说的,杜氏不会放在心上。但这话从匡庭生的口中出来,那份量和意义是大不一样的,她僵白如石灰墙的脸色,几近开裂。
这下,郁云慈没有强忍,笑出了声。
毫无意外,她收到杜氏更强烈的恨意。
“姨夫人,表小姐,马车还在侧门候着,你们请吧。”
一个婆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催促着杜氏母女。
再多的不甘,也被景侯玄那冰冷的话给击得粉碎。杜氏心知,这侯府是不能再留。一切的源头,都怪姓郁的。
那婆子又催促几声,她们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郁云慈看着她们走远,长松一口气。
自己虽不愿与人为敌,但若为生存,多得罪几个想害她的人又何妨?
匡庭生还没有走,少年看着削瘦,实则已在她肩膀之上,差不到半个头。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超过自己。
“世人常说,女子当贞贤淑静,师母倒是与人不同。难道师母自小不曾读过《女训》,不曾习过《女德》?”
“不曾,我自小亲娘早逝,有娘生没娘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
她说的是气话,任谁被一个半大的小屁孩说没有妇德,只怕都不会太开心。反正自己应该已没什么形象可言,何必装什么世家贵妇。
匡庭生想不到她会这么回答,眼露讶色。
“那师母以为,女子应该如何?”
女子应该如何?这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该问的问题吗?
她疑惑着,听出他语气中没有半点的鄙夷,心下奇怪,“别人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过自在的日子。谁若是不让我痛快,我就不让谁痛快。就算对方端着长辈的身份,若是为老不尊,我依然不会敬她。”
少年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眼底从惊讶到震惊,再慢慢平复。
他的眼睛转向刚才蚂蚁搬家的地方,蚂蚁群已经消失,想来都已搬到新的巢穴。他眸色飘远,不知望向何处,问道:“蚂蚁以母为尊,可这毕竟是少数,不知世间还有什么亦是如此?”
“据我所知,应该还有许多。与蚂蚁习性相同的还有蜜蜂,蜂群中的蜂王,同是蜂后。”
匡庭生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眸,常听说蜂王,他还以为是公蜂,没想到亦是母蜂。
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少年的身姿削瘦如竹,像玉笋般挺拔劲瘦。就凭他的长相和身材,足以料定他长成后的模样,必是世间罕见的俊秀。
此时天空响起一道闷雷,她抬头看去,黑压压的乌云占据了半边天。
看样子雨要来了,她忙带着采青快速回去。
很快,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砸在地上。空气中很快泛起泥土的气息,夹杂着热气。她顾不上许多,提起裙摆,飞奔起来。
她的身姿轻盈,明明是极不雅观的动作,随着她的奔跑,却有着说不出的灵动。
匡庭生并未走远,他此时正站在一丛花草后面,雨点打在他的头上,身上,他似乎半点没有感觉。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道倩影,直至消失不见。
“来,别怕…锦儿,以后你就跟着舅母,舅母会保护你的。”
她哄着小人儿,小人儿这才放开小手,由着她把他放下来,安置在凳子上。传画打来水,她替小人儿仔细擦洗过。这小手小脚的,摸着就让人心里发软。
此为防盗章锦安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真挚的眼神如清澈的泉水。他平和的眉宇之间,始终带着淡淡的郁色。便是笑,都是极为勉强,轻扯嘴角。
他轻轻地掀开盖头,盖头之下,是一张秀雅的脸。美丽大方,端庄得体,目光中透着圣洁的光芒,像是能洗涤一切世间的污浊。
而此时,郁云慈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这对男女,觉得与书中描写得有些出入。
女主倒是比较符合原文中的描写,只不过圣洁的光,她没有看到。她看到的是藏在美丽面孔下的算计。
男主则是看不出半点谦谦君子的模样,原书中把他描写成一块玉般美好。但事实上,他像一把宝剑般,霸气外露,暗藏锋芒。
他的人设难道是崩了吗?
郁霜清掩饰得好,但一直仔细观察她的郁云慈,还是捕捉到她眼神闪过的爱慕。原来女主早就对男人倾心,怪不得要弄死原主那个碍眼的。
只是相比女主的芳心暗许,男主就显得冷淡无比。
景修玄长剑一甩,上面血迹泛着腥气。他似乎不以为意,把剑一抛,左三稳稳地接住。
“人是我伤的。”
“侯爷可是气表哥与慈妹妹?”郁霜清粉面一白,责备的眼神已经看向郁云慈,表情痛心无比,又一副不忍责骂的样子。将一个好姐姐的神态刻画得入木三分。
真是好演技。
“小女知道侯爷您必定心中十分恼怒,但小女求侯爷,就成全表哥和慈妹妹吧。您若是想出气,随打随骂,小女都愿意受着,只求您大发慈悲,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
郁霜清说着,一脸决绝地跪在地上。
明明是求人的模样,她做起来,却是带着大气。如若不是知情的人,真会为她的护妹之心所感动。
“霜清愿做任何事情,来弥补慈妹妹的过错。”
郁云慈心里冷笑,这个好继姐,只差没有说出愿替原主服侍男人了。她神使鬼差地看了一下那高大的男子,谁知他正好望过来。
两人的眼神撞到一起,她脸上不屑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好。
她想到书里的情节,书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分明暗示着,男主对女主一直是有好感的。
可是现在她从侯爷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若是她现在与白莲花姐姐撕破脸,侯爷会不会跟她翻脸?或许现在这个时候,男主对女主还是无感的?
那么,身为男主的侯爷,会如何回答呢?
不光是她在等他的答案,郁霜清也在等他的回复。
半晌,他冷冷地道:“左三,送客。”
左三进来,带着那几个家丁,就去抬沈绍陵。沈绍陵伤口实在是痛得厉害,想着此事先放一放,等养好伤再说。
方氏起身,正要跟着出去。
“郁夫人,请把你们将军府的奴才也一并带走。”
他指的是如晴和如翠,还有原主嫁进来时的一家陪房。
“侯爷,你这是要休了慈姐儿?”
方氏果然是继母,时刻不记给她挖坑。郁云慈想着,紧张地看向景修玄。若是侯爷现在休掉她,她只能回侯府。
而回到侯府后,只怕是再难出来。
“侯爷…”她心一狠,继续道,“我不走,我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
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自己都膈应得不行。更别提方氏和郁霜清,恨不得让前来堵着她的嘴,把她拉出侯府。
她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地就望向景修玄。
还好,景修玄什么表情也没有,不见厌恶,也不见鄙夷。而是淡淡地轻哼一声,“谁说我要休妻?”
不休妻,为何让她们把下人都带走?方氏眼里盛着疑惑,泪珠还挂在脸上,楚楚动人。郁云慈有些明白过来,原主的那位父亲为何会把方氏扶正。
越是蛮夫一样的男子,越是喜欢像水一样的女子。
郁亮就是。
所以才会不顾在发妻死后,立马把当时还是贵妾的方氏扶正。多年来,宠爱有加。
“那侯爷为何让我们把下人们都带走?”
“几个下人,我们侯府还是养得起,但却不会替别人养奴才。”
方氏白着脸,听清楚了他的意思。忙用帕子拭着泪水,“原来如此,是我想岔了。慈姐儿性子软,我怕她压不住下人,所以才把那几个人的身契压着,是想让他们有所忌惮。既然侯爷这么说,我等下就让人把他们的身契送来。”
好一个替女儿着想的母亲,此番解释合情合理,配着她的神态举止,毫无破绽。在原书中,这位老白莲被刻画成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加上亲姐姐是陛下的生母,在京中的贵妇圈子里颇有声望。
郁云慈想着,记起一些情节。
原主的母亲是成国公的嫡女,当初郁亮得胜归京,封为大将军。成国公原是武将,自然爱惜将才,下嫁嫡女,成为佳话。
彼时,还是先帝当朝。而皇后,就是成国公府的姑娘。那时候陛下的生母,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方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