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不卑不亢的说:“正在屋内。”
烟岚闻言,看了眼阁楼,也没有任何质疑,便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的等候着。
沐雪见她态度,暗中警惕。这人态度和一般皇宫女官不一样,被这样怠慢了毫无恼怒的表现,还这么恭敬有礼,绝非普通人。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阁楼的雕花门开了。
烟岚抬头望去,看见迎面走出来的长孙荣极和水珑。亲眼看到水珑容貌后,她内心惊诧,暗想传信的人说得半点不错,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甚至说是绝色还不足以形容。
毕竟天下间被称为绝色的女子不少,烟岚却觉得那些被成为绝色的女子,在眼前这红裳少女面前都将黯然失色。
“奴婢烟岚见过武王爷。”烟岚毕恭毕敬的给长孙荣极行礼。
长孙荣极颔首,拉着水珑的手坐在院中的榻上,对烟岚冷淡的问:“什么事。”
烟岚低眉顺眼的将黄太后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虽然黄太后没有明说,不过根据她对黄太后的了解,自然明白黄太后是有意让她将那些话当着水珑的面说的。因此毫无犹豫的说得一清二楚,且明里暗里将话语说得更为动情,强调着王妃的重要,告诉长孙荣极该早些找回王妃白水珑,不能随意将她抛弃了。
水珑听着烟岚的话,面容笑意浅浅。
她可不觉得黄太后是真的关心她的安危。
如果她不是白水珑,而真的是长孙荣极的新欢。听着烟岚的话,一定会觉得心里不甘难受才对。因为这话明里暗里都告诉她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她多得长孙荣极的宠爱,都无法得到正妃的位置,她永远都这能是个见不得光的宠儿。
这点话里藏刀的警告和打压,水珑哪里会听不出来。
烟岚将话说完了后,就听着长孙荣极的回应。
长孙荣极目光都落在水珑的笑颜上,似是根本就没有去听烟岚的话语。他手掌不厌其烦的摸摸水珑的头发,又摸摸她的脸蛋,接着又摩擦她的嘴唇,似乎将她当做大型的玩具,怎么摸都摸不够。
水珑侧头躲开他的骚扰,慢悠悠的说:“人家在等你的回话。”
长孙荣极一笑,也不知道是回答烟岚的话,还是对水珑说的,“阿珑不是儿戏,是我第一无二的王妃。无论阿珑逃到了何处,我都会将人抓回来。”
逃?
烟岚诧异。听这话,王爷还是很在乎白水珑。原来不是王爷弃了白水珑,却是白水珑逃走了吗?
她不由的抬头看去,却不见红衣少女露出任何嫉恨恼怒的神情。少女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侧眸朝她看过来,浅笑嫣然的神情,眼眸却冷淡得锐利如冰,侵略性十足,让她心惊。
烟岚不由移开目光,避开了和水珑的对视,紧接着说:“太后另有旨意,想请这位姑娘入宫觐见。”
“见我?”水珑挑眉。
烟岚说:“是的。太后娘娘有言,王爷曾经在朝堂下了承诺,今生只娶一妃绝不纳妾,话已出口誓言已成,便不可言而无言。可是太后娘娘疼爱王爷,只要王爷喜爱的人,太后娘娘就想如了王爷的意。这次让姑娘入宫觐见,也为给姑娘一个体面的身份。”
前面的话告诉她这个‘新欢’绝无成为正妃的可能,后面这话则提醒她连成妾的资格也没有。水珑冷笑。黄太后好算计啊,原来同意她嫁给长孙荣极,不止是因为拗不过长孙荣极,也是为利用她来做幌子,阻挡别的窥视长孙荣极的女子。
这样一来,是不是只要除去了她,黄太后就能继续拿长孙荣极的承诺做由头,让他此生就不再娶妻。毕竟他承诺过,此生只娶她白水珑一人为妃。
这见这时烟岚已经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水珑的身上,接着说道:“这是太后娘娘对姑娘的恩赐,姑娘不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好意才是。”
好一个恩赐,简直是将她贬低到了泥土里。
水珑不傻,长孙荣极更不傻。她能听出来的打压,长孙荣极自然也能听出来。他淡淡抬起眼皮,终于在烟岚来到这里到现在才真正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却透出厌烦的冷戾寒光。
水珑拉住他即将出掌的手,歪头就靠在他的肩头上,动作亲昵又潇洒,懒洋洋的对烟岚说:“真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身份够体面了,这份恩赐我真接受不了,只能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好意了。”
她浑然就是一副恃宠而骄的态度。
烟岚脸色微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凭白水珑那贱人的容貌怎么可能如得了武王爷的眼。”
“为什么没了一个白水珑,又来一个该死的贱人!”
朱绛紫恼恨的怒骂着,声音娇憨清脆,若是没有听清楚她叫骂的言语内容,只听她的声音以及看她发怒的神态,反倒会让人觉得几分任性的可爱。
思归形同木头人般任她打骂,一双眼眸深深的注视着她,将她的失态尽收眼底。他眼神里毫无厌弃,有的只是渗入骨子里的忧伤难过,以及一抹不曾变化过的包容。
“思归!”朱绛紫突然停下手,望着思归说道:“我让你查的呢?你查的怎么样了?知道那个贱人的来历了吗?”
思归摇头,“不知道。”
“没用!你怎么这么没用!”朱绛紫眼眸冒火,满满都是嫌弃,“你真是越来越窝囊没用了!你不是江湖前十的杀手吗,当年的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为什么现在越来越没用了!”
思归张了张唇,最终默然无言。
当年他尚在组织中,可以凭任务换取情报,完成她想要的一切。只是如今他已经为了她离开了组织,自然失去了所有的线路。这些,思归不愿去解释,因为知道对她解释无意义。
一旦当事人只在乎结果不在乎别的一切,他的所作所为都将变得没有意义,正如他的感情。
何况,当年她提出一条条要求,并非像如今这般的强人所难。
思归的沉默在朱绛紫看来就是窝囊,窝囊得让她觉得一阵鄙夷。这就是男人,只要用对了手段,迷住了对方,对方就是一条狗!
想当初他们初见时,哪怕她救了他的性命,他都对她冷面相对,毫无一点温情。可是最终他还不是落入她的手里,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成为了她的狗!?一条赶都赶不走的癞皮狗!不但对她百依百顺,还任打任骂都毫无怨言。
朱绛紫眼底闪过一抹得色。思归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只要找对了长孙荣极的喜好,他最终也不会逃过她的手掌心,到时候长孙荣极就会成为思归第二,任她玩弄掌控。
一想到这个可能,朱绛紫就忍不住激动起来,长孙荣极的风姿不断的浮现脑海。
朱绛紫眼神的鄙夷没有被思归错过。他袖子内的手掌徒然紧握,伸出手抓住了朱绛紫的手腕,力道重得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声音充满了压抑,“朱儿,不要去想长孙荣极,不要再去招惹他,你会受伤……”
朱绛紫狠狠的抽出手,冷声打断他的话,“痛死了!你发什么疯!”
思归看到她手腕的淤青,露出自责的神色,以及始终压抑着的疯狂情绪。
朱绛紫轻笑打量着他,言语满是恶意的伤害,“思归,你这是嫉妒吗?嫉妒我对武王爷的喜爱?你放心,我不会受伤,因为有你在,你会护着我的。在你的保护下,我一定会将武王爷得到手。”
思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神波澜涌动,只要是个人看到他的目光,都会被那强烈的情绪给感染受伤。思归嘴唇发白,微微的颤抖。她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朱绛紫却像个胜利者,高傲的和他对视,似乎享受着他的痛苦,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了他人的悲痛上。她温柔的伸出手,抚摸着思归的面庞,柔柔软软的说话,“思归,你放心,哪怕有了武王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思归,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对了,难受就对了,这样你才能知道我多难受,我恨不得被武王爷看上的其他女人都死掉,被我看上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其他人玷污!”
“不……”思归干涩的发出声音,那麻木的声音比杜鹃啼哭还要令人悲伤,“不一样的。”我和你的难受是不一样的,你不懂……你不懂!你怎么可能将我对你的感情,拿去跟你对长孙荣极那份肤浅的喜爱相比,怎么可以!
思归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受着片片的凌迟,狂暴的怒火和悲伤几乎燃尽他的情绪。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了。
思归的反驳,得到的是朱绛紫畅意的笑声。她抱着他,用掺着毒的甜蜜嗓音对他说:“思归,我想要你。”
思归麻木的任她抱着,任她亲吻。
不止是朱绛紫在想尽办法调查着水珑的身份来历,还有许多人也在好奇着长孙荣极的新欢到底是何许人也,生得何等的模样,叫甚么名字,又如何得长孙荣极的喜爱。更有人好奇着原先的武王妃白水珑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尚书府,明贤居是尚书府的二公子,方俊贤的居所。
这时在明贤居的院子里,一只信鸽飞入,还没有飞到信鸽窝里,就被一道飞跃的身影抓住。信鸽受到了惊喜,“咕咕”的叫了两声,翅膀挣扎的扇动着。
“这么快来消息?”方俊贤将信鸽腿上绑着的小竹筒取下来,再将信鸽放飞出去。迫不及待的将小竹筒里的卷纸抽出展开,里面的字迹就出现他的视线里。
“白水珑一直在长孙荣极身边,另结新欢绝无可能。”方俊贤放下卷纸,心情复杂。
他既欣慰,长孙荣极到底没有辜负了白水珑,没有让水珑再次受伤。同时又失望,如果长孙荣极真的另结新欢了,说不定他就有了一争的希望。
方俊贤自嘲一叹,暗语,“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听信传言了。分明什么时候没有看到,就真的托人去查明真相,还是托董兄……”
这时候,天空又飞来了一只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