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Case11.双线并轨的真相(3)

年轻的男声一条条罗列出他身为枡山宪三的头衔,每吐出一个字,皮斯科的脸色就更要灰败一分。

说完,唐沢裕轻轻地一声哼笑。

“我把你捧到这么高的位置,需要的不过是你清清白白、老老实实地运营企业……你知道这不是组织的任务,而是朗姆的需要,却偏偏起了其他的歪心思。”

太阳穴上,枪口的力道应声一重。

琴酒眉头紧皱,墨绿的目光冰冷而嫌恶,像在看一团不可回收的垃圾。不知是身旁银发杀手的压迫感,还是头顶话语中隐含的威慑,皮斯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没有,我也……我也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啊!”

说到逼不得已这个词,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膝行两步,试图向前攀住唐沢裕的裤腿。

伯丨莱塔的枪托在他后脑上重重一击,皮斯科顿时扑倒在地,口中却还是不断重复:“是朗姆先刁难的我,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只好照做!”

——这个借口实在拙劣得令人发笑。

朗姆的伎俩很简单,是一眼就能识破的服从性测试。

先提出一个能力范围内难以完成的任务,借以测试下属的忠诚度。

这一花招当然不能对每个人都适用,如果遇到较有个性的刺头,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朗姆之所以会这么试探皮斯科,是因为他本人两面逢迎的做法。

“我当然知道你是逼不得已,”唐沢裕的声线里隐隐含笑,“毕竟你的养子——爱尔兰,还在兢兢业业地为我工作呢。嗯?”

他一句话戳穿了皮斯科隐藏最深的心思,地上的人瞬间僵硬成一座石像。

这的确正是皮斯科的打算。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boss要在警视厅安插眼线,他就让同为卧底的养子爱尔兰出手相助,可他本人却在私下里与朗姆暗通款曲。这是因为一个隐蔽流传的秘密,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组织的大动荡即将开始,boss即将、或者说正在清理掉一批人手。

为此,中下层代号成员人人自危,朗姆或许正是踩准了这一点,才在人心涣散时笼络了大批人手。

皮斯科让爱尔兰站在boss的阵营,自己却拐弯抹角地向朗姆示好,又何尝不是抱着两头讨好的心思?没想到boss那么敏锐,早已洞察了他的打算,并且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接住朗姆的橄榄枝的手!

皮斯科心如明镜,自己之所以能够让朗姆招揽重视,不过是看重枡山宪三的社会地位、身家与能够联络的人脉。

让他假死更换身份,意味着boss雷霆出手,直接废除了自己的最大用处。

这个时候,即使他有心攀附朗姆,对方也不会费心为一个废人提供庇护。

摆在他面前的,只剩最后的唯一选择。

“我将……”

皮斯科深深地俯身下去,额头紧贴着地面上冰冷的石砖,以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良心赌咒发誓。

“我将永远忠诚于您。不背叛,不离弃……”

头顶的男音轻声一哂。

皮斯科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还有戏的意思。他立刻急切地加快语速:“我为组织尽忠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您也是知道我……”

说话间他视线上撇,流露出想要抬头的迹象,这一动作没有被身旁的琴酒踩下去,皮斯科顿时心底暗喜。

观察表情,是他在商界沉浮多年的本能。

即使面对一个完全不了解的谈判对象,他也能通过这一招,揣摩出所有对方想听的话。

boss的声线不辨喜怒,所带的情绪都很淡,皮斯科完全无法从中推测出更多信息,以至于心里七上八下,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完全没底。

一旦能看到boss,他就能摆脱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了。

皮斯科终于抬起头,看清的一瞬间,表情却突然一片空白。

——这是boss在他面前的第三个形象。

不同于老人的疲惫、老态与神经质,也不同于猫眼青年的亲切与温润平和。眼前的男人黑发黑眸,似笑非笑地垂着眼,唇角的弧度好整以暇,像等待着收割灵魂的恶魔。

敏锐的观察力告诉他,这才是boss的真正面容。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皮斯科立刻触电般缩回视线!

“我说过什么?”唐沢裕漫不经心地说,“你没有见过我。

“是!”——皮斯科冷汗直冒地垂下头。

而在他盯着地面石砖的花纹时,一股异样的情绪却悄悄浮现在心中。

一晃而过的画面里,他觉得男人的下唇似乎有点肿。像初绽的花蕊,边缘晕开一圈红润的水光……

皮斯科没敢再往下想。

“这是第二次。”唐沢裕最后说,“你最好记住。”

——我不会再容忍第三次逾矩。

终于离开的皮斯科如蒙大赦,以他奔出门外的架势,说是连滚带爬也不为过。

伯丨莱塔在手里打了个转,被琴酒收回黑大衣中。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这把通体漆黑的手丨枪,从头到尾,只起到一点微不足道的震慑作用。胆大包天的老鼠已经在背叛的边缘试探,他却没办法干脆利落地解决他,这让他神色隐隐有些不虞。

琴酒的瞳孔微微眯起,紧盯着皮斯科离开的那扇门。唐沢裕笑道:“好啦,留他一条命也未尝不可。”

——反正他也只剩最后一条命,余下的时间里,只会在战战兢兢中谨慎度过。

如果不是考虑到爱尔兰的存在,他或许真的会让琴酒开枪。

爱尔兰是皮斯科从小到大的养子,与他的感情极深。如果在这里贸然动手,他很可能会为了给养父报仇,从而对琴酒反戈相向。

爱尔兰同样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他的身份名叫松本清长。

唐沢裕低头瞥了眼时间,回头对琴酒说:“我该走了。”

他不断用pulque的身份给安室透发简讯引路,正是为这个时候准备的。

每一个路口准时抵达的简讯,会让晕头转向的人先入为主,产生下意识的依赖心理。这样,安室透就会顺自己指引的方向走,而不会独自寻找其他离开的方法。

事实上,他走的是和灰原哀一样的出口。

唐沢裕特意让他绕了两次远路,以拖延他和柯南离开的时间。其中的时间差,既能让送完灰原哀的诸伏景光顺利脱身,也能让唐沢裕自己及时返回地面。

毕竟在下到通道之前,柯南在院长办公室里还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于情于理,这个时候,身在警视厅的唐沢警视都该赶到了。

简讯拖延的时间,正好够唐沢裕抵达医院外,制造出他早已到来、并在附近寻找了很久的假象。

琴酒低低地应了一声。

金属的感应门无声合拢,他在手术台边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追随着那个方向。这时那扇门又突然打开了,唐沢裕毫无预兆地退了回来。

墨绿的眼眸无声睁大。

琴酒仿佛一瞬间被某种力量定住,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看着唐沢裕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在颈窝里亲昵地蹭了蹭。

“好了,现在真的走了。”他笑着说,“我会回来的?”

“……”琴酒的喉结滚了滚,“好。”

感应门彻底合拢。

银发男人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想触碰他刚刚短暂蹭过的部位。余温在空气里渐渐消散,良久,他抿了抿唇,从另一个方向转身离开。

这个房间,其实是通向两个不同出口的路线交汇点。出门以后,他就要前往另一个方向了。

这也是皮斯科所走的路。

研究所还能通行的出口有三:一个通往东京慈惠会医院,是院长办公室书柜后的一扇暗门,那条路现在已经被封死了。

另一条路的出口,设在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地下车库。诸伏景光和灰原哀已经抵达了那里,而安室透和柯南还在前往的路上。

最后一条,则通往公园附近的地下通道。

——皮斯科从地下通道的阶梯拾级而上,晴朗的阳光泼洒在他的身上。

走在研究所的长廊上,他就抖着手拨打了一个号码。在地下通道的出口等待片刻,一辆警车停在一旁。

“父亲。”驾驶座上的男人开口。

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一道伤疤横跨左眼,使他看上去有些正气凛然的凶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