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天下 (全文完)_分节阅读_20

这只海东青原本凶猛异常,鹰目犀利幽冷,但是在萧胤手下,却乖巧异常。

萧胤一边逗弄着海东青,一边专心地将面前盘子上切成细条的肉条喂给它。俊美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禀殿下,人……”一个兵士正要禀告,萧胤一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他将最后一块肉条喂到海东青口中,用一侧的锦帕擦了擦手,侍立在一侧的回雪忙为他斟了一杯酒。他执起酒杯,浅浅地品了一口,才将眸光转到花著雨身上。

火光耀眼,他的紫眸眯了眯,才掩住眸中的震动。

花著雨自嘲地笑了笑,她低头看去,只见身上素袍已经被长剑破开一道道猩红的血痕,碎裂的衣缝中,尚有鲜血流出。其实,对于花著雨这并不算伤的最重的一次,她虽然疼,却已经习惯,没什么了不得。

不过,像萧胤这样身经百战的人对这样的惨状应该是司空见惯的,没必要这么震惊吧?

“这么快便回来了,事情办成了?”萧胤举起手中的酒盏,冷冷问道。

“你为何在此?”花著雨没有回答萧胤的话,淡淡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本殿下在此狩猎,好巧,竟遇见了你!”萧胤再饮了一口美酒,声音冷冷地说道。

身侧的回雪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忍了半天方才没有说话。

狩猎?好巧?

跑到这距离都城几百里地外的地方狩猎,还是深更半夜,除了狼,哪里有别的动物,难不成是猎狼?

还说好巧!方才,又是谁,将几十个兵士都派了出去,寻找骑着胭脂马的人。后来还是海东青寻到了人,他们才在此安心等着,这一等便是一个半时辰。

在黑夜里等了一个半时辰,就等着她从这里路过了,这也叫好巧?

这样的话,估计没人会相信!

但是,花著雨却信了。如果说萧胤专程来这里接她,她才会不信!

不过信与不信,花著雨也无暇去想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站不稳了。眼前一片模糊,身上越来越冷,她腿一软,栽倒在草地上,同时,幽暗深邃的黑暗,向着她涌了过来。

花著雨做梦了,梦里是很多张面孔,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飘飘忽忽在她眼前晃动,而最后,他们全交织成一副色调猩红的画面,那样凄惨、那样悲怆。

醒来时,花著雨又到了萧胤的太子府,居住在曾经做司寝时住过的偏殿。

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就连伤心也是不能够的,她只能将所有的前尘过往,所有的哀痛悲伤,都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当夜深人静时,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品尝那犹如凌迟般的痛和苦。

她身上的伤并不算多么严重,主要是她得了风寒,兼之气血郁结在心,这一病倒是拖了不少时日。待到她病体痊愈时,时令已经到四月中了,原本是绿草红花一派春意盎然,却忽然袭来了一股狂暴的倒春寒。

北风狂飙,夹着厚厚的风沙没头没脑地吹了过来,唯觉寒意如冰刃。这样吹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便飘起了雪,起先是雪珠,扑扑簌簌的,后来便渐渐转为漫天雪片,纷纷扬扬,如花落如蝶舞。如此下了两日,处处都是碎玉乱琼,和冬日一般无异。

?太子府中的人,都穿起了棉袄狐裘,屋内也生起了火盆。

花著雨不由得感叹,这北朝的天气,真如不可琢磨的人心,原本暖洋洋的,忽然就冰天雪地了。

当日萧胤到南朝选太子妃,南朝人都说北朝气候不适合南朝人居住,这句话确实是对的。这样忽冷忽然的鬼天气,自小生活在气候适宜的南朝禹都的深闺

倒了下去。

花著雨将剑从一个人的身上抽出来,血滴,顺着剑刃,滴落在黏稠的地上。

“再来!”她淡淡笑着说道,修长的身姿站的笔直,冶艳的银色面具,闪耀着冷冽的光泽。

追兵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们自然是听说过银面修罗的名号的,没想到从几千人的兵士中杀了出来,到现在还是这么悍勇。

“我们一起上!他已经快撑不住了。”不知道谁喊道。

刹那间,又是十几个兵士围了上来。

其实,那个人说的不错,花著雨的确耗费了不少真气,现在已经是疲惫之极。更何况,她的内力是昨日才初初恢复的。如今,她是以寡敌众,要速战速决,决不能拖拉,否则,她必定会支持不住。待力气耗尽之时,便是死路一条了。

那些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众人分散开,从不同的角度开始进攻。

一场厮杀,冷不防,一道精亮剑芒从旁边斜插而入,耳听裂帛声响,肩背上已经被刺破了。而霍霍剑光如雪,如影随形地追逐着她。

力气在渐渐流逝,花著雨身上,也不知受了多少伤,她已经渐渐麻木了。

便在此时,清脆的马蹄声“得得”传了过来。

眼前又是一道血光,花著雨喘息着,再次挡住一剑。透过刀光剑影,花著雨看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来人,是敌是友?

花著雨正自心中揣测,便看到马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赶车的是一个奴仆,着一袭灰色衣袍,看上去已经很老了。

“阿贵,出什么事情了,为何停车?”马车中,传出一道低醇清冷的声音,好似冷泉,飞溅在石上。

赶车的奴仆慌忙躬身禀告道:“禀公子,是一群人围攻一个人。”

马车中人“哦”了一声,道:“竟有这种不公之事?既如此,你还不赶快去帮忙!”

“是,公子!”阿贵答应了一声,便翻身从车辕上纵身下来,一个纵身,已经跳入到花著雨他们厮杀的圈子里。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朝廷的军队,在此抓反叛逆贼,你们还是速速离开。”为首的兵士看到阿贵跳了过来,狠声说道。

他以为,这句话说出来,来人必定会怕了。

但是,那阿贵却连眼皮都不抬,瞧都不瞧他一眼。似乎,除了他家主人的话,旁人的话都听不见一般。他看上去老态龙钟,手中拄着一个拐杖。但是,到了厮杀圈中,就犹若忽然年轻了一般,手中的拐杖舞的呼呼生风,将那些兵士打的落花流水,不一会儿,便躺倒了一地,不是捂着腿便是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再也爬不起来了。

?“年轻人,还不赶快走!”阿贵朝着花著雨说道。

花著雨一抱拳,沉声道:“多谢公子和老丈相助,只是,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年轻人不必客气,有缘还会再见的,赶快走吧!”阿贵拄着拐杖,弯腰向马车走去。

花著雨翻身上马,她回首凝望,透过马车白色的车帘,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在凝视着她,灼灼的目光,似乎能将人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