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端了一盆水,将歪在墙边的张岩泼醒。
他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院落和怒气勃发的皇甫无双,慌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可是,求饶又能有什么用呢?
花著雨清澈的眸光在院内扫视了一圈,看到并未有打斗的迹象,也是,如若有任何打斗的动静,她早就听到了。
“你们都是白痴啊,还神翼军,赶快去找,沿着车轮的印痕给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银子找出来。”皇甫无双冷冷说道,粗噶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肃冷杀气。
官兵们被泼醒,顶着一身一头一脸的湿水匆忙出去寻找。
车轮是沿着好几个方向去的,追到最后,只寻到了几辆赈灾物资的马车,而载满银两的马车,却没有寻到。这里处于荒山野岭,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三个镇,一夜的工夫,足够抵达其中的任何一个镇。那几辆载满赈灾物资的马车显然是为了迷惑他们的寻找,劫匪根本就没想要。
他们一直在这个驿馆逗留了两日,还是没有寻到。
三十万赈灾银两。
一连两日,皇甫无双都气得吃不下饭,几乎想把看守银两的官兵一个个全部正法。到了最后,皇甫无双只能认命地要向朝廷去信,让炎帝再送一批赈灾银两来。
只是,这样一来,炎帝势必震怒。
“殿下,或许可以将这件事压下来!”花著雨虽然对于这一次银两丢失感觉到很奇怪,但,不管如何,这件事若是让炎帝知晓,对皇甫无双都非常不利。
“压下来,你说的好听,叫本殿下到哪里去变出三十万两银子?”皇甫无双握紧了拳,懊恼地说道。
“殿下,或许我们可以去借!”
“借?”皇甫无双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到哪里去借那么多银两,不说人家肯不肯,谁会有那么多的银两!”
“其实,倒是有一个人,我们或许可以去求他帮忙。”花著雨思索片刻,终于慢慢说道,“不知道你们可听过南白凤容洛这个人。”
皇甫无双冷嗤一声道:“不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吗,你说他做什么?”
“哎呀,殿下,奴才听来探视奴才的兄弟说起过,这个人在江湖上名头可大着呢,据说他可是富可敌国呢。”吉祥听到花著雨提起容洛,忙说道,“还说这个人开了一间……西江月。对了,他开的西江月离这里恰好不远,元宝说的对,殿下真的可以去找他帮忙。”
“西江月,这是妓馆,赌坊,还是酒楼?”皇甫无双不以为然地问道。
“都不是,就是一处楼阁,位于这边松江河河畔,听说每月初六这日,许多需要帮助的百姓就会拿着帖子来西江月,每到这一天,他就会派出他属下的人过来收帖子。这些帖子不论任何人,只要你有困难或者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可以写上去。只要他能办到,他就会接下你的帖子。”吉祥缓缓说道,轻缓尖细的声音在室内缓缓回荡。
吉祥说的这些花著雨也听丹泓说起过,那是丹泓第一次向她提起当世四大绝世男子时,她记得自己懒懒笑着问道:“南白凤,凭什么他就排在第一位了,本将军虽然不济,好在也是为国为民,镇守边关,英勇杀敌。怎地就排在他的后面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丹泓笑道:“人家南白凤虽然没有镇守边关,却也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当时丹泓便提到了南白凤容洛开设的这个西江月,但凡你有什么冤情或者祸事,自己无法应对的,都可以去求他帮忙,而他,只要能办到,都会收下帖子,帮你办到。人家做的具体而微的实事,解百姓之急,忧百姓之忧
布的树叶,映照在他脸上,照见他额头上悄悄渗出来的冷汗。
“好了,好了,既然是父皇特准的,那你赶快走吧!”他挥了挥手,薄冷的唇角抿着,黑眸中透出一丝寒意来。不待皇甫无伤纵马离去,他已经转过身,大步而去。
花著雨和几个小太监慌忙跟上去,临去之前,花著雨悄悄望了一眼这个不得宠的二皇子皇甫无伤,只见他端坐在马上,凝视着皇甫无双离开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瞳眸中,透着一股子出尘之气。
东宫。
梨木镂空的前后排窗子全部敞开着,虽然是初夏,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呼啦啦地吹过去,将窗户吹得吱吱直响。
皇甫无双坐在后排窗的窗栏上,脸朝着屋后的花园,头上没有戴玉冠,一头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着。
从御花园回来后,晚膳也没用,皇甫无双就坐在了那里,算起来,也差不多坐了两个多时辰了。两个多时辰没换地方,其实要做到也不难,可是对于皇甫无双就有些奇怪了。
往常遇到不顺心的事,皇甫无双都是到后园里那块空地上打打沙袋,或者是把小太监们当做沙袋打一打。搞得宫里一片狼藉才算完,像今日这样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不生气不撒野,倒是让一直随侍他的宫女太监们心中毛毛的。就像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记响雷。
花著雨作为皇甫无双的随侍太监,主子没用膳,她自然也是不能用。主子在那里发呆,她自然也是陪同着发呆。
不过,她非常明白皇甫无双何以这么难过。
今日的状况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是她,也会难过的。
其实炎帝早就该这么做,不然皇甫无双哪里有危机感,以为自己亲娘是皇后,以为自己的兄弟是瘸子,这天下就早晚是他的了。
月亮不动声色地移至中天,将万缕银辉洒向窗栏边。白色的蔷薇花爬的满树都是,那花是怎生一个灿烂,衬托着皇甫无双一张阴沉如隆冬欲雪的脸,叫人看了,只替那花儿叫屈。
有一个小太监不晓得皇甫无双今日心情不好,满头大汗地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手臂上还站着一只鹰,邀功一般地说道:“殿下,您前几日让奴才们熬的鹰,真是一个犟性子啊,殿下看看,这个一定比得过高公子的那只。”
南朝的贵族公子们,闲来无事,都会自己找些乐子,譬如:蹴鞠,熬鹰……
这熬鹰是分外要求技巧的,凡弄鹰之人得了好鹰,一开始为了驯服其野性,就得饿它熬它。将鹰架在手臂上,终日不许那鹰吃东西,也不许睡觉。一睡觉,就挥动手臂将鹰摇醒。这一熬就是数日,一个人根本顶不住,往往需要好几个人轮流着来。
这样熬出来的鹰,到了放鹰日,到了郊外,放出去时,分外的勇猛,什么兔子狸子,都逃不过它的利目。
皇甫无双一开始觉得新奇,自己还曾经亲自熬,熬了两日受不了了,就交给了几个小太监去做。
如今,这小太监熬了几日,觉得差不多了,便过来向皇甫无双邀功。
?皇甫无双听到小太监的话,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转过身子,一双黯然的眸子倏忽变得锐利,竟和那小太监手臂上鹰隼的眸子一样。
“把它放了吧!”皇甫无双翻身从窗栏上跳了下来。
小太监顿时傻了,半晌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手臂上的鹰放了出去,那鹰一得了自由,立刻振翅高飞。
花著雨淡淡扬眉,看来,皇甫无双是不会再过着弄鹰斗狗的日子了。
到了殿内,皇甫无双吩咐摆膳,小太监们慌忙将膳食一一摆了上来。皇甫无双一边拨拉着饭粒,一边问道:“江北少雨,大片干旱,颗粒无收,父皇又要拨银赈灾,今日本殿下的太傅都主张本殿下能讨到这件差事,你们觉得本殿下该不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