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无双垂下头,半晌方点了点头。
姬凤离放下折扇,突然研墨提笔,写了一封信笺,交到皇甫无伤的手上,道:“去吧,顺便把这封信带给北帝。”
皇甫无伤欣喜地接过信笺,退了下去。
七月,皇甫无伤远道抵达北朝,将血莲呈给了北帝,治愈了北帝。其后,康王皇甫无伤将南朝皇帝皇甫无襄的亲笔信笺交到了萧胤手中,皇甫无伤不知,那竟是一封正式的求亲信,代皇甫无伤向北朝卓雅公主丹泓求亲。
萧胤问过丹泓的意见,答应了这门亲事。花著雨也替丹泓高兴,或许,连丹泓自己都不知,她对无伤,或许也是有情的吧!
两国议定亲事后,定于十一月初八迎亲。
十月底,皇甫无伤亲自前去北朝迎亲,姬凤离亲自将他送到了城外,遥望着迎亲队伍一直看不到了,他才拨马回转。
回到皇宫后,他径直驱马到了桃源居,快步奔到书房,在书架的最低端,翻出来一个小匣子。
这是一个朱红色的匣子,雕刻着精致的寓意富贵团圆的花,匣子的前面,用一把小巧的锁子锁住了,钥匙早已不知扔在了何处,当时,他以为自己再不会打开这个匣子的。
但今日,看到皇甫无伤的迎亲队伍,他蓦然想起了他们的大婚,想起了她送给他的香囊。
他伸出颤抖的手握住锁子,运起内力,锁子便应声而开。他打开匣子的盖,看到了里面的香囊。
这个香囊做得很不好,针脚是歪歪扭扭的,很拙劣。香囊做的也不精致,比一般的香囊要大,里面鼓鼓囊囊,填满了香料,闻上去很是清香。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收到这个香囊是欣喜若狂的心情,此刻全部涌来,犹在昨日。
他再次捏住了香囊,拿到鼻端嗅了嗅,却只觉的残香缕缕。
为何,这香囊中填满了香料,时日还不长,何以香味便如此淡了?
他心中一动,伸手将封住香囊顶端的丝线拆开了,打开一看,他心中一抖,里面根本没有什么香料,也没有花瓣,而是一条条窄长的丝帛。
这丝绢应该是被香料浸过,所以才会有香味,但是,随着时日的流转,香味早已转淡。
?他伸指小心翼翼取出一条丝绢,看到上面用黑色的墨笔书写着一行小字。看到那行字,姬凤离只觉得心猛然地缩在了一起,纠结着疼痛,那种痛,比之他魅杀之毒发作时,还要让他承受不住。
“离,有一件事,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你,我有过一个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没能保住他。”
姬凤离的呼吸在一瞬间凝住,手指颤抖着几乎抓不住这条布帛。上面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被泪珠浸润过,墨迹有些晕开,他可以想象当时她写这几个字时的心情。
自从知道在军营中那一夜是她后,他不是没想过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他的。可是他却不敢想,如今,这句话在瞬间将他打入了痛苦的深渊。
那一夜,她扶着大树呕吐,那个时候,她便有了他的孩子了。可是,他却冷声讽刺她男女通吃。
其后,他因为温太傅一案,将她截住在街上大战一场,他还对她冷嘲热讽,大打出手。而那时,她怀着他的孩子。
r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永远都不松开。既然孩子不是萧胤的,那么,她心中喜欢的就不是别人。知晓了这一点,就算是那魅杀是她下的,他也不会放手。
终于到了江边,大船早已失去了踪迹,他便沿着江边奔驰,天空中冷月渐渐西移,人烟越来越少,静夜之中,只有马蹄的嘚嘚声,只有他心脏的狂跳声,声声唤着一个名字……宝儿。
长夜漫漫,也不知追了多久,东边的天空渐渐现出了鱼肚白,而胯下的坐骑早已承受不住这样的长时间的狂奔,忽然前蹄一软,栽倒在地下。
恰在此刻,身上的魅杀之毒发作了,姬凤离整个身体从马背之上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身后尾随而来的蓝冰和阿贵早已吓得心都跳了出来,慌忙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滚开!”姬凤离一把推开蓝冰,忍受着身体内的剧痛,向马儿踉跄着走去。
可怜马儿口中已经吐起了白沫,瞪了瞪腿,竟然累死了。
“起来,你这笨马,起来……”姬凤离拍打着马匹的背,冷声喝道。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再次袭击了他,伴随着这阵疼痛的还有无法抑制的眩晕。眼前一片黑雾弥漫,他直挺挺栽倒在地。
姬凤离苏醒过来时,已经是午后了,他隐约听到了燕子的呢喃声,披上衣衫,快步出了屋。
如今正是春暖,天际斜斜地掠过几只燕子,啾啾地啄来春泥,在朱红色的屋檐下筑着巢。姬凤离仰望着屋檐,使劲地眨了眨眼,想要眨去渐渐模糊的视线。
魅杀!
这一次的疼痛时间比上一次要长了,这毒竟然是如此霸道。此刻,他如何能去找她?阿贵也说了,此毒无解,他若是死了,若是死了……
“准备一下,回京!”他忽然低低说道,身后尾随的侍卫闻言,有的去收拾行囊,有的去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花著雨一行人在半月后,顺利抵达到了北朝。萧胤如今已是皇帝,花著雨也随他居住在北朝皇宫。
萧胤这一次伤的很重,到了此时,还没有完全痊愈。
“回雪,皇上的病,御医怎么说?”到了北朝王庭,回雪依旧被萧胤派过来服侍花著雨。
回雪轻叹一声道:“皇上的病,不光是因为受伤,还有以前走火入魔留下的病根。”
?“走火入魔?”花著雨凝声问道,萧胤走火入魔过?
回雪清声道:“有些事,现在想来,或许奴婢做得不对。有些事,当初,也许不该瞒着你。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皇上为何记得别人,却独独会忘记和你吗?”
花著雨点点头,上一次在北朝她问回雪时,回雪不肯告诉她。
回雪凄然笑道:“皇上的失忆是因为修习了一种内功。这种内力是我们北朝皇族历代相传的,修习七七四十九日,便可以使功力暴涨。但是,一旦功成,便会忘情,忘掉自己最爱的人,自此不会动情。皇上修习了内功,他忘掉的人,是你。”
花著雨心中骤沉,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在认识你之前,皇上对于情爱一直是排斥的,他认为男人应以霸业为己任,不应被情爱所困。所以,他自小就不排斥修习这种内功。从南朝回到北朝时,太上皇病重快要离世,临去前将内功心法传到他手上,并且逼他修习。因为皇上千里追寻你到南朝,让太上皇察觉到皇上对你有了异样的感情,而那时,在太上皇心中,你还是北朝公主,是皇上的妹妹,他不允许亲兄妹相恋。所以,就逼迫皇上修习了这种内功。皇上那时也正在为喜欢自己的妹妹而苦恼。他大约觉得对你的感情或许不是爱,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喜欢,就算是修习了忘情内功也不会忘记你的。谁知道,他修习七日后,从白玛夫人那里听说,你不是他的妹妹。当时,他便要停止继续练下去,可是很快便因此走火入魔,差点丧命。走火入魔好了后,他便再也记不起来你了。”
花著雨沉默不语,原来,这一切终究还是和她有关的。如若,她没有冒充他的妹妹,或许他的父皇就不会逼迫他修习这种武功。或许,有些事情就会改变。可是,这世上没有或许。
“可是,他又是如何记起来我的?当初你们又为何不告诉我真相?”花著雨有些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