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节

大厅四个角落的落地铜灯都浇上了灯油,丫环们熟练的拨长了灯芯,点上火石,然后各自退到墙边站好,远远的看去,全在阴影之中,偏偏又能看见个人形,就象是一排鬼一样。

什么时候发明电,再发明个灯泡好了,这样晚上也不会变成睁眼瞎了。

张锋坐在曹下首第一位,与之对应的是郭嘉,这家伙穿了一身黑袍,又举着把白色的扇子摇啊摇,弄得象个黑白无常。

郭嘉依然一付嘻皮笑脸的样子,好象总也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张锋知道,这家伙一肚子坏水。他跟贾诩最大的不同是,他让人觉得坏在表面,而贾诩。那个冷冰冰不言苟笑的老家伙,一看就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大将军,听闻你与承彦公是姻亲?”庞统坐了郭嘉下首,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地位了。平时这个位置都是程昱或者荀攸的。

两下隔得近,庞统也极力想与曹的手下套套交情,或者是想着,说不定哪天被捉了也好留条活路?

“不错,黄夫人乃家母之姊。”张锋很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打交道,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喜欢把情绪写在表面上。而现在自己很不喜欢这个人。

张锋话很少,任谁都看出来他不是很喜欢谈话。庞统偏生象没感觉到一样,继续有礼而恭敬的与他有一茬没一茬的客套着。

“魏王也请了承彦公,不知道为何未见其人。”庞统一句无心的话,让张锋有些留意起来,这是在试探我么?

“关羽贼子知本将与姑父的关系,迫其害我,姑父总算逃出生天,但也受了些伤,于是我让表妹照顾他,去濮阳休养。”

“原来如此。”庞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可张锋却有种感觉,这个笑的丑人好象看出什么问题了。

一队持着笛、排箫的男女低着头步入,远远的朝着曹跪下,曹挥了挥手,这队人搬了些编钟进来,放在大厅的最角落,敲了几下试试音质。

“这是?”庞统身为名士,琴棋书画自然都是懂一些的,只不过没有周瑜那么出名罢了。他看见了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乐器。似笛而非,止有三孔,两头有角。

“这是胡茄,先匈奴右贤王所进之器。”刘晔看见这位让人挺有好感的黑人问起,便代为作答道。

“那么,请问这个又是?”庞统好奇的又指着双管的乐器问道。

“这是羌笛,”似乎刘晔也挺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偷偷的朝张锋那里一瞥,“那个疯子发布‘杀胡令’后,羌人怕了,上贡给魏王的礼物。”

“哦?有趣有趣。”庞统笑了起来,朝着张锋的位置瞄了几眼,也不知是说张锋有趣,还是羌笛有趣,又或者是刘晔的话有趣。

“奏乐!”

首先是编钟,这次极为古老的乐器是正式进入各朝各代王室的,张锋不懂乐律,只是觉得叮叮咚咚敲得很好听。

可是文人们好象听起来很满足似的,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仿佛是在慢摇一般。

待到编钟声慢慢落下,一股亦刚亦弱的乐声响起,众人都仿佛被惊醒一样浑身一振,正是刚才刘晔介绍的胡茄。

而同时一阵婉转的萧声响起,两股乐器之声如缠似绕,时而高亢,时而低语,就算不懂乐律的张锋,也能明白的听出乐声中所表达的凄怆之意,如泣似诉,一股哀怨的情绪慢慢的在众人心里滋生开来,缓慢但坚定的侵蚀着各自的心神,最终汇成强大而极具穿透的震撼力,让不少人红了眼睛,偷偷的用袖遮了擦拭起眼泪来。

张锋也好象听见远方家中诸女的思念一般,心神也为之所夺,眼前也开始迷蒙起来,却听庞统跳将起来一声大叫:“好曲!敢问何名?”

众人都有些懊丧的样子,又不便发作出来,一致将头转向正在闭目缅怀的曹身上。

曹也是一付有所思的样子,却没有被人打断的负面情绪,骄傲的说道:“是孤的爱妾所作。正是故蔡中郎之女,少年失母,流离失所,又曾为匈奴所掳,幸得为知机所救。”

张锋适时的站了起来,向着四方领导般的点点头,又坐下了。

“极善乐曲,颇有蔡中郎当年之风,又以其悲苦的经历为基调,谱此曲以示富贵不忘忧患。”

“真奇女子也,当敬一大浮!”庞统也不言苟笑了起来,恭恭敬敬向曹举杯,自己先饮了。

“曲虽美,却有些萧瑟悲凉之意。不合适在此时行乐。”曹回了酒,示意换别的曲子。

庞统放下酒杯回到座位,不自觉的又朝张锋看去,“怎么什么事都跟他有关?”

如果知道导演一词,庞统此时的感觉好象一切都象是这位疯将军导演的一部戏一般,什么都有他参与其中的影子。

庞统忽然有一种自己都好笑的想法,他该不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吧?

那怎么可能!

除了自己和周瑜、鲁肃,却孙权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