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手里拿着的榔头,当啷一下掉在地上,差点砸到脚面子。
“老……老二!”
老人扭头看到高文学,激动得嘴唇有些颤抖。
高文学连忙上前扶住对方:“爸,是我!”
他打量着父亲:这么多年没见,老喽,头发都已经差不多全白了,后背也弯了,这岁月啊,还真是无情是。
他终于忍不住,眼泪淌了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高树森也眼圈发红,上上下下瞧着儿子:嗯,壮实了不少,长大了,彻底长大喽。
“爸,这是您儿媳妇,还有您的小孙子!”
高文学兴冲冲地拉过刘金凤,向老爹汇报喜讯。
刘金凤也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爸”,只有小火还不会说话,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对面这个光膀子的老头看。
“好啊好啊。”
高树森使劲点着头,从儿子的来信里,已经知道娶妻生子的事,当然无比欣慰。
当然也有着深深的愧疚:觉得对这个二儿子,亏欠太多。
可是没法子啊,家里三个儿子,两个姑娘。
上山下乡的时候,老大正处对象,老三年龄不够,家里就只能叫老二去,这些年,肯定没少吃苦。
等老大结婚搬出去,老三又长起来,他就提前退休,叫老三接他的班,进厂子当工人。
数了数,就这个老二,吃得苦最多,连结婚都没能去看一看。
高文学从妻子怀里抱过小火,然后递给父亲,高老头抱着孙子,顿时笑逐颜开:老大家里是个姑娘,老高家终于有后啦。
小火有点认生,嘴里咿咿呀呀的,张着小胳膊,显然还是要妈妈抱。
刘金凤就笑着戳戳他的小脑门:“叫爷爷亲亲你。”
高树森不禁老怀大慰:这是我孙子!
于是他朝屋里吼了一嗓子:“老婆子,老二一家回来啦!”
“嚷个啥,回来就回来呗。”
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腰里系着围裙,虎着一张脸。
刘青山看了看,感觉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类型的,好像有点刁。
“妈。”
高文学弱弱叫了一声,他从小有点怕这个高门大嗓的母亲。
而且他也能感觉到,母亲对他这个有点木讷的儿子,并不那么喜欢,更喜欢老大和老三一些。
高大娘瞪了儿子一眼:“你还知道回来呀,早就把这个家给忘了吧。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后边跟着的小老四有点纳闷:咦,这个老奶奶怎么也念起儿歌了呢?
高文学脸上顿时涨红起来,嘴里想要辩解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然后就感觉胳膊被刘金凤轻轻拍了下,心里顿时觉得涌起一股暖意。
“妈,我和文学,还有您孙子小火,回来看您了。”
刘金凤笑着说道,语气亲热而又不谄媚。
在村里,各种各样的婆婆,她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胆怯。
高大娘跟着打量一下这个儿媳妇,心里有点纳闷:不是说是农村人吗,瞧着这个穿着打扮和模样,也不像啊?
再瞧瞧腕子上戴着的手表,还有脖子下面挂着的,好像是玉石吧?
明白了,老二八成是找了个有钱的媳妇!
高大娘脸上立刻挤出了笑容:“好好好,难得你们有这份孝心,快点进屋,这些都是你娘家的人吧?”
高文学就把小姨子小舅子什么的,都给介绍一遍,又惹得高大娘满心不痛快:
这农村人就是没眼力见,大老远的,来一大家子,又是吃又是住的,怎么就不知道替家里人考虑考虑?
这年头,城里人,最怕的就是家里来乡下亲戚,大多数都是连吃带拿的,能把人烦死。
看到高大娘似乎又拉下脸子,老四老五这俩敏感的孩子,都有点不敢进屋了。
刘青山摸摸她们的小脑瓜,示意有哥哥在呢。
对于高大娘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市井小民,大多如此,也不能说他们市侩吝啬,只能说是生活改变了许多人。
进到屋里,只见里面摆着几样陈旧的家具,和当下大多数平民家里都差不多,都是日常所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