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颜朝 静沐暖阳 3600 字 9个月前

玉歌端着碗筷从舱房走了出来,正对上门口的谢逐,微微一惊,“大人。”

谢逐低头看向那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又朝半掩的舱门内看了一眼,伸出手淡淡道,“给我吧。”

身为国师的忠实拥众,玉歌自然不愿意给谢逐创造这种亲近女帝的机会。

迟疑了片刻,她刚想找个说辞推脱,一抬头却被谢逐那轻飘飘一个眼神吓得闭上了嘴。

不知为何,明明这位首辅大人平常面上总带着笑,但有时候一个眼神,便成一股压人的气魄,让她心里总是怵怵的。或许,这也是她不愿让陛下与他多加接触的原因之一,比起单纯直接的国师,谢逐显然更危险,让人完全摸不清底……

谢逐没再说话,直接从玉歌手中接过了盘子,侧身进了舱阁。

“我说了不吃……”

听见碗筷又搁在桌上的动静,贺缈不耐地转过头,看见是谢逐后愣了愣,“怎么又是你?”

“又?”

谢逐低着眼看她,眼帘微微下阖,似乎因为这个字有些受伤。

贺缈抬眼撞见他这神情便又开始犯心软病,默默将自己身边的凳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点了点下巴,“坐吧。”

“陛下这一整日滴米未进,多少还是该用一些。”

谢逐在桌边坐下,将盘中的碗筷递了过去。

贺缈瞥了一眼,并不想接,“我没胃口,还是算了。”

“陛下可是在为女学一事忧心?”

谢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却固执地没有放下,嗓音清冷柔和,“若微臣提出解决的法子,陛下可愿用晚膳了?”

“!”

贺缈蓦地看向他,“你有解决的法子?”

谢逐没有回答,只将手里的碗筷朝她递了递。

显然是她不吃,他便不答的意思。

明白谢逐的意图后,贺缈不由瞪圆了眼,直起腰一字一句道,“谢逐,朕在问你话。”

谢逐倒显得很有耐性,淡淡地看着她,唇角微抿,就是不作声。

“……”

贺缈咬了咬牙,认命地从他手里夺过了碗筷,加了一筷子菜,就着吃了几口饭。随后便赌气似的,重重放下了碗,“可以说了吧!”

谢逐的视线落在她嘴边,微微一滞,突然勾起唇角,朝她倾身覆了过来。

见他深情凝视着自己,又缓缓抬起手,似是要抚上她的脸颊,贺缈浑身一震,瞬间开启全身防御模式,猛地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

从胡府门前离开,贺缈转头就去了临川官府,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差点没将临川知县吓个半死。他起初听到了些风声,知道女帝前几日似乎是离京微服私访了,但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小小的临川竟然也能获此殊荣,被女帝挑中。

既知道了贺缈的身份,知县便也猜出了她身边的定是谢逐和方以唯,赶紧忙前忙后亲自给他们上茶,觉得这破破拉拉的小公堂仿佛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再加上女帝面色看上去十分不好,这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知县更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直往外冒冷汗。

说起替学堂捉拿许碧烟是否乃他公报私仇泄愤一事,知县心口一紧,忙不迭拿出一叠册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喊冤。

“陛,陛下,微臣着实冤枉。微臣,微臣与那胡青的确有些过节,但今日的事却非针对许碧烟一人啊!!”

方以唯将那册子接了过来,转身递给贺缈。

贺缈皱着眉扫了一眼,“什么?”

“这是那些领了银子,却未曾去学堂读书的女子名单……”

话音刚落,对贺缈心思还算了解的陆珏便已将许家人和学堂管事的通通押到了官府。

贺缈不便在太多人跟前露面,便同谢逐和方以唯挪到了公堂后头坐着,听知县审这桩案子。

学堂管事是个年过六旬的夫子,说起话来慢慢悠悠,总是被无赖的许老儿打断,许碧烟穿着一身嫁衣还抽抽噎噎的。而在女帝首辅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的监督下审案,知县拿起惊堂木的手都颤颤巍巍,压根无法控住场面。贺缈实在是看不下去,最后还是命他将位置让给了陆珏。

陆珏一上去,堂下的氛围立刻就变了。

许老儿虽不知道锦衣卫是多大的官,但却一瞧陆珏的面相就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于是老实了不少,不敢再胡搅蛮缠。夫子的话终于能一口气说完,贺缈这才明白事情缘由。

原来临川城女学形势一片大好通通都是假象。

临川城小民贫,百姓总喜欢贪些小利。见报名女学可得银子,便不肯放过这一“挣银子”的机会。可临川的女子通常在家里也要帮忙做活,即便得了学堂的银子,家里也不舍得放她们离开,因此便有一拨人打着去女学念书的名义从学堂诓来银子,银子诓到手后又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去上学……

此举在临川不止许碧烟一例,甚至已经成了那些小门小户秘而不宣“牟取暴利”的法门。

学堂不止一次上门劝说,却总是被拒之门外,就算进了门每每也被那些刁民搅和地有理说不清。

实在不得已,才求助于衙门,希望知县能派衙役按照名单上的挨家挨户那人。因此今日所有诓骗学堂补助银子的都被衙役上门拿了人,的确不止许碧烟一人。

贺缈越听到后头越觉着心寒。

是她低估这些人了,原以为他们只是没见识,所以她才诱之以利。却不料他们竟如此无赖,如此胆大包天,敢诓骗学堂这笔银子……

“竟然还真有人这么做?!”

宁翊半挑着眉朝方以唯嘀咕了一声,方以唯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

谢逐没有忽略宁翊的话,朝他俩瞧了一眼,“什么意思?”

见贺缈也看了过来,宁翊喏喏地开口,“在上庸的时候,那学堂的主簿倒是提了一句,说让报名者登记这登记那,迟迟不发银子,就是为了防止刁民拿了银子跑路……”

贺缈眉心一跳,“你……”

“我,我以为这只是他们的推托之词。”

知道贺缈要斥责他莽撞不问清缘由,宁翊赶紧退远了几步,迅速将身前的方以唯拉下水,“方大人不是也没想到吗?”

方以唯不似宁翊一般厚脸皮,自责地站起身,低声道,“陛下,是微臣办事不周!”

斥责的话登时卡在了喉咙口,贺缈顿了半晌,还是摆了摆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