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既读过《名贤集》,怎么不记得还有一句话,叫‘人间私语,天闻若雷’?”
“背后议论是非短长,辱人清誉,也不怕天打雷劈。”
贺缈压根不给他反击的机会,“醉蓬莱就应该把你这种人赶出去。”
===
被几个侍女友好地“请出”醉蓬莱后,谢逐叹了口气,支着手揉了揉太阳穴。
贺缈蔫头搭脑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抬眼偷偷瞟他。
谢逐停下步子,回头定定地看她,欲言又止,“你……”
贺缈立住不敢动,见他面上没什么恼意,才呵呵地谄笑起来,“对不起啊公子,我给您添麻烦了。”
谢逐闭了闭眼,忍不住抬手一折扇不轻不重敲在了她脑袋上,“你气性还不小。”
贺缈有些脸红,“我就是,听不得他们那么说公子您”
谢逐对此报以怀疑,睨了她一眼,“是听不得他们说我不忠君,还是听不得他们说方侍书不烈女?”
“……都有都有。”
“世间嘈杂,本就什么话都有。怎么可能字字句句都如你愿衬你意?若每听到一句不合意的,你便像今天这样冲上去和人理论争吵,得浪费多少口舌?”
谢逐的话让贺缈隐隐有些恍惚。
这些话太傅和摄政王从前也没少给她说过,只是她一直就是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虽然不至于暴戾,但凡是有人说了她不赞同的话,她定是要嘴上一顿削把人给拧巴回来。
从前太傅和摄政王的念叨,大多都让她左耳进右耳出了。
……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人从醉蓬莱里赶出来。
前两次她自己微服私访来的时候,也是听着几个士子在议论她宫里的颜官。虽然知道这些话不必当真,可她一时不忿还是冲了上去,好好和那些人理论了一番。
结果,就被醉蓬莱拉进了黑名单。
幸好今日换了个易容。
贺缈自认是个冥顽不灵的人,然而此刻,谢逐嗓音清冽好听,又带着几分柔和,让贺缈听着听着竟就下意识点起了头。
见她听了进去,谢逐唇角弯了弯,话锋一转,“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替我出头。”
说完,他便摇着折扇转身,“走吧,去东市看看。”
“哎!”
订阅比例不足,前方正文6小时后解锁,感谢支持正版
二楼分两个区域,一边是半环楼的单间阁子,而另一边却是正对着王街的观景折窗,每一扇都能打开,临窗摆着数十张玉案,邻座间皆垂着珠帘隔开,案前铺着细绒褥垫。
此时正是醉蓬莱人多的时候,折窗处坐了不少人,看气度装扮大多是士子。
贺缈指了指唯一空着的那张玉案,“不必去单间,我们坐那里就好。”
谢逐看了她一眼,随即朝侍女点头。
两人在案前软垫上落座,前后都坐满了客人,隔着珠帘能将他们的交谈声听得清清楚楚。
贺缈一坐下,便将那煨在小炭铛上的温茶斟出了一盏,还没来得及自己喝上一口,却一下对上了谢逐的视线。
沦为婢女的女帝陛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双手将茶盏奉到了他跟前,“公子,托您的福,我今日总算也能进到这醉蓬莱里面看看了。”
谢逐接过茶盏,环视了一下四周,“为何坐这里?”
其实贺缈从前偷溜出宫,也偶尔会微服来这醉蓬莱。醉蓬莱的客人,分为三种人。一种是当朝臣子,下朝后时而会三三两两来此处聚饮,不过他们向来会选择主楼后的庭院雅室。而会选择在这主楼的,大抵是后面两种人,一是那些无官无职袭爵的纨绔子弟,二是学宫士子。
凭贺缈来过几次的经验,主楼的雅室大多都被宁翊那种纨绔给占了,真正有些才学的士子们往往都临案议政,若遇上邻案政见不同,还能隔着珠帘论战一番。
“我觉得这里热闹些,公子肯定喜欢。”
贺缈托着腮朝谢逐眨了眨眼。
不论谢逐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此刻最想了解的,一定是大颜的朝堂局势。
那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了。
听了几句邻案士子的交谈,谢逐微微凝了眸,唇畔含着似有还无的笑,“不错。”
贺缈被他笑得心跳又漏了一拍,赶紧转开视线,手忙脚乱给自己斟了盏茶,闷头喝了起来。
士子们最近议论的其实无非两人,一是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的方以唯,另一个,便是刚被女帝赐府邸的谢逐。
“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前面才冒出一个方以唯,紧接着又来了个谢逐。”
“谢逐也就罢了,听说他在大晋是三元及第,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我还是更不服那方以唯,凭什么就被破例封了官入了翰林……盛京第一才女,听着厉害,恐怕也就是诗词歌赋比其他贵女要出色那么一些罢了。”
谢逐将这些话听在耳里,眉眼不抬,低声开口,“方以唯,可是那个前几日入翰林被封为侍书的礼部侍郎之女?”
“是她,”贺缈点头,稍稍压低了些声音,“不过你别听他们瞎说,这位方姑娘的才名可不是盛京百姓虚传的,说到底其实还是踩着学宫一步登天的。谁让她十三岁的时候就能把学宫一干士子说得哑口无言呢?”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得意地飘飘然起来,不由就让其他人听了一耳朵。
“哼,不过是巧舌如簧。”
有人回头瞥了她一眼,冷笑出声。
贺缈撇了撇嘴,趁那人回头后才朝他的方向挥了一掌,小声嘀咕,“说不过别人就说巧舌如簧……”
谢逐瞅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很是好笑,“你认识这位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