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安看看周月上,又看看外面做活的两人,最终狠下心,“婶母吩咐,莫敢不从。”
顾安面色稍霁,“既然如此,人就留下吧。”
晏少瑜心里酸着,像泡在醋里。九叔居然由着这村姑胡言乱语,还同意给自己安排做活,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侄儿。
他略幽怨的眼神看在周月上眼里,只觉得无比快意。
宋嬷嬷低着头,对于主子袒护少夫人已经能泰然处之。暗道少夫人故意安排瑜公子做活,是在撒气呢,谁让瑜公子刚才那般不敬。
鲁晋元的眼中发亮,没想到主子竟然如此听少夫人的话。那么他想留下来,只要求少夫人就行了。
“少夫人…你看我柴劈得怎么样?”
鲁晋元这声问得突兀,所有人都看向他。他硬着头皮,不敢去看主子的眼神。
“不错。”
“那…少夫人,你家还缺下人吗?”
周月上心里好笑,假装思索一番,迟疑地说道:“按理说,我家现在不需要下人。可是我相公养着这一大家子,样样都得花银子,便是买一棵萝卜都得掏钱。我想着,要不种上一块地,再养些鸡呀猪的,也能贴补些家用,相公你看如何?”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料不到她会说这样的一番话。
种菜,养鸡养猪,他们吗?
耿今来捂着嘴偷笑,少夫人这主意好,这几人要是想留下来,以后有的好受的。
半天没听到有人说话,顾安冷冷的眼神看向晏少瑜,再转向院子里的两人。几人腿肚子都在发软,吓得鲁晋元立马表态。
“只要有口饭吃,小的愿意做任何事情。”
周月上忍笑忍得辛苦,偏还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好,你是猎户,与野物打交道多,以后养猪的事情就交给你吧。至于瑜侄子,就做些轻省的活,不如养鸡。种菜什么的,我和小莲自己做。”
一锤定音,这事就算定下。
她笑着问顾安,“相公,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甚好。”
顾安丢下这句话,进了房间。
耿今来再也忍不住,别过脸偷笑。就连赵显忠都有些幸灾乐祸,一个养猪一个养鸡,还是他做货郎好。
“赵小哥,我看你这做生意三天两头躲懒,还不如做些实在的营生。要不到我家来养鸭子?”
“不…不了,小夫人好意小的心领。小的走街串巷惯了,实在是静不下来。”赵显忠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养鸭子,那还不得被姓耿的嘲笑一辈子?
晏少瑜的脸白一阵红一阵,他堂堂郡王,居然要窝在乡野之地养鸡。传扬出去,他这张脸往哪里搁?
“婶…母,我不会养鸡?”
这小子,就知道你会低头。
还不得乖乖叫自己一声婶母,周月上心里美着,脸却很严肃,“没有人是天生会的,学学就会了。你想想看,几十只甚至上百只鸡全部跟在你的后面,大红冠子花外衣,个个花枝招展。就好比你将来后院的女人,你精心侍候着,它们给你下一窝的蛋。”
晏少瑜脸黑了,这村姑说话怎么…
什么后院的女人。
赵显忠憋着笑,双肩颤抖。
鲁晋元脑抽抽地想着,鸡是郡王后院的女人,那么他的后院有什么?
猪吗?
这两人回答倒是齐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认识似的。
周月上心想着,看了眼脸色开始泛红的晏少瑜。晏少瑜被她灵透的眼眸一瞅,心虚地别过脸,眼睛望天,盯着房梁上的柱子。
装,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家相公是好客之人,两人既然赶在饭点,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如何?”
她笑吟吟地问着,赵显忠和那汉子异口同声应着,“好。”
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妥,那汉子抱了一个拳,道:“夫人,小的是山中的猎户,姓鲁,人称鲁大。夫人菩萨心肠,留小的吃饭。今日这些猎物就权当小的送的,万不能再能夫人的银钱。”
鲁大?
鲁晋元,镇国公府的世子。
真难为这几人,个个给自个儿取了如此贴地气的名字,不是赵小山就是鲁大,倒是符合他们如今的身份。
“鲁大是吧,你这人倒是知礼。一事归一事,我们留你吃饭是顺便。你进山打猎不是易事,哪能让你白送猎物。你们真要过意不去,不如将那堆柴火给劈了。”
她话音一落,鲁晋元又是抱拳一拱,连声道谢。
院子里有堆没劈的柴火,以往都是耿今来的活计。鲁晋元卷起袖子就开工,赵显忠也不示弱,两人一起干活。
晏少瑜还在望天,周月上进了屋,站到他的面前。
“大侄子以后也不能闲着,家里家外一堆的活,你也得帮忙做。”
“我…我…”晏少瑜指了指外面的两人,又指了指自己,脸胀得通红。
外面的两人埋头干活,一人摞木头,一人劈木头,动作虽不熟练,却还算有模有样。他们装作听不到周月上和晏少瑜的话,耳朵却是竖着的,摒神听着屋内的说话声。
“你什么?别说是你,你九叔有时候都要帮忙干活。”
“我九叔也要干活?”晏少瑜不可置信地问着,瞳孔放大。
外面的两人倒吸一口气,小夫人好生厉害,竟然敢指使主子做事。而且听她的口气,主子不仅没生气,反而对她言听计从。
周月上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以为意地道:“一家之主,自是要做活的。”
晏少瑜的心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觉得这一切都那么荒诞。外面那两人,都是大家公子,一个还是世子,眼下放柴劈柴,就像两个真正的乡野村夫。
而他,要想留下来,也要做活。
就连九叔,都会干活。
这些事情说给邺京的任何一人听,别人都以为说的是胡话。
眼前的丫头明明就是乡村里再寻常不过的村姑,除了眼睛大些,哪里还有其它的过人之处。竟然敢让九叔做活,还想让自己也干活,简直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你…”
训斥的话被对方凌厉的眼神一看,瞬间全部咽回去。
中年的恭仁帝她尚且能摸准脉门顺得服帖,何况是眼前的少年。见晏少瑜有些心虚,她眼神睨着,别有深意地看一眼院子里的赵显忠和鲁晋元。
两人低着头,实则小声嘀咕着,鲁晋元问:“我看你挑个货担还算轻松,你这营生怎么样?”
说到生意,赵显忠有些得意。货郎们跑什么村子,都是有数的。一般一个货郎常跑的就那几个村子,别的货郎极少来抢生意。
他可是请那原来的货郎喝过酒,再给了些好处,才得到上河村这块地盘。在那货郎的口中,上河村不是富村,一个月下来也赚不到一吊钱。
不知怎么的,他却觉得生意极好做。就光这两天,他在上河村就赚了差不多半吊钱。这点钱他当然不看在眼里,可是心里的得意远非钱财能买的。
“生意还行,不知怎么的,比起其他的货郎,我的生意竟是出奇的火。”
“还是你脑子活,寻到这么好的营生,还能天天和大姑娘小媳妇的打交道。我这个不行,要往深山老林里跑,弄得一身的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