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身世

岂料晏桓闻言,冰冷的眼神像覆了霜,看得人心里发寒。

再是硬着头皮,宋嬷嬷也不能看主子陷进去。倘若少夫人真是沁妃与先皇的骨血,那么主子与她就是亲兄妹。

“主子,老奴斗胆。”

她“扑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晏桓前世从皇子到百城王,虽是亲王,却摄政掌管朝事。向来说一不二,从未有人敢忤逆。宋嬷嬷是母后得用的老人,他也十分倚重。

可是他的事情,轮对不到任何人来指手划脚。

他的眼慢慢眯起,宋嬷嬷后背发凉。她知道自己逾越,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陷入那等不堪境地。

“此事日后再议,待她真正的身世揭晓,我自有定断。”

“是,主子。”

宋嬷嬷撑着身子起来,再深深地弯腰行礼,然后退出去。

“让她过来见我。”

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宋嬷嬷心一凛,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少夫人。

周月上早已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知道他们出了门。她不是多事的人,也知道他们就算隐居乡间,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所以她一贯装糊涂,不想门外传来敲门声。

“少夫人,你睡了吗?”

“宋妈妈,有什么事吗?”

她一边答着,一边穿衣起身开门。

宋嬷嬷行了一个礼,道:“少夫人,少爷有请。”

这么晚,他叫自己做什么?

她心里纳闷着,疑惑地去到对面的房间。

一进房间,那股药香就浓郁了许多。晏桓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紧紧地盯着她,从她的发丝到脚尖,看得仔细。

那目光太过幽深,试图在她身上看出什么。

“相公,你找我有事?”

相公二字,令晏桓修长的手指不由得轻攥,尔后慢慢松开。她无一处似晏家人,或许她并不是父皇的骨血。

“正是,我找你是与你身世有关。”

身世?

她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原主的生身父母是周家那对畜生不如的东西,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你并非那周大与柳氏所出。”

柳氏是被冻醒的,夜里起了夜露,露气凝成水气腻在身上。风一吹,冷得她直哆嗦。四周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来晃去,像一个个山精鬼怪,张牙舞爪。

她拼命推着旁边周大郎,“孩子他爹…你醒醒…”

周大郎晕得很死,任凭柳氏摇晃又抓又掐都纹丝不动。她忙去摸他的怀中,果然那银子已经不见了。心知必是钱财打了眼,让人给盯上。

那可是整整二十两银子,他们都还没捂热。

“哪个天杀的,谋财害命啊…”

她拍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肚子哭嚎起来。哭了一会儿,想起这夜里无人,哭了也没有听见,忙又去推周大郎。

周大郎怎么推都不醒,她开始害怕起来。摸了摸气息,还活着。她辩出他们还在小树林里,又害怕那坏人抢了钱还折身回来害他们的命。

“救命啊…”她撒开腿跑起来,不想撞到一人身上,被弹倒在地。

一抬头,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鬼怪。那鬼怪一身赤红,金面獠牙,阴气森森。铜铃般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手里还拿着索魂锁。

“啊,鬼啊…”

“本差可是阴差,不是寻常的小鬼。”那鬼哼哼着,不满地道。

柳氏停止尖叫,爬起来跪着磕头,“鬼差大人饶命,民妇无意冲撞…你要拿就拿我男人的命,我还怀着身子…”

大难临头各自飞,像柳氏这样无情的女人也是极少见。不怜骨肉,视如货物。生死关头,不念夫妻之情。

“下跪可是周柳氏?”

“正是…”

“周柳氏,你罪孽深重,本差今日要将你带到阴庭审讯。”

“鬼差大人饶命啊,小妇人冤枉啊!”

那鬼差阴森一笑,往前走一步。他脚大如扇,靴黑如墨,走动之间似有震动。柳氏吓得伏着身体,双腿颤个不停。

“好个刁妇,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本差且问你,你那四女儿差点丧命,可是你所为?”

“小妇人命苦啊,那丫头再吃下去,我全家都要饿死了。我是被逼不得已…要怪就怪她不会投胎。”

“投胎?你那四女儿不是不会投胎,是有人改了她的命格。本差且问你,她可是你亲生?你从实招来,若是不实,待到了阴间,刑官自会割掉你的舌头,以作惩戒。”

柳氏闭紧牙关,害怕得抖如筛糠。

她心里惊恐着,天下阴私之事,没有一件能瞒得过鬼差的。她就怕鬼差还会问那死丫头的身世,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

那件事情她瞒过所有人,连孩子他爹都不知道。

那时她生下四丫不久,孩子他爹成天愁眉苦脸,说还是个赔钱货。村里也有许多闲言碎语,议论她生不出儿子。一气之下,她抱着四丫回了娘家。

娘家老娘已经去世,有大哥大嫂在。以前她在家里做姑娘时,大嫂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可是老娘一死,大嫂像换了个人,对自己这个小姑子脸不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死皮赖脸住了两个月,孩子他爹都没有去接。没法子,她只得抱着四丫回去。

说来也巧,途经山庙里,她似乎听到有孩子的哭声。循声而去,只见那土地公的泥像后面,藏着一个婴孩。

那婴孩啼哭不已,看月份大小和四丫差不多大。她自己都有几个孩子要养,自是不会起那怜悯之心抱回去。

她盯上的是那包着婴孩子的襁褓,那料子一看就是好东西,颜色鲜亮摸着滑滑的,应该能当几个钱。她起了贪念。动手剥去那婴孩子的襁褓。一看也是个女孩子,暗道怪不得被人丢弃,原来也是个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