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知道顾家是大户,猜想着她应是哪位主子跟前的下人。
一位瘦个子的妇人在人群边上一直打量着她,目光充满怀疑和惊惧。她心头一跳,暗猜着瘦妇人是不是认识原主。
果然,不大会儿,瘦妇人与旁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就见有人惊呼:“她是下河村周家的那个饿死鬼?”
人群瞬时安静,很快所有的人都四散逃开,离得远远的。
“你…你是人还是鬼?”有人壮着胆子高声问着,还朝她扔了一个小石子。
“我当然是人。”
她捡起那扔过来的小石头有些无语,玩味地在手中抛来抛去。看来自己在四里八乡还颇有名声,只不过这名声不好听就是了。
“你们若是再有人朝我扔石头,我可就要扔回去了。”
下河村的周家四丫头,在四里八乡都是有名的,不光能吃而且力大。她这一恐吓,加上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瞪着,众人无不觉得心里莫名发毛。
“快走…这丫头是个不要命的主…”
“可不是,听说差点打死人…”
“村子来了这么个饿死鬼,以后各家各户都得关好门窗…”
村民们慌乱地一哄而散,很快四散跑远。
这个废字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他不确定地想着,脸腾地红起来。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少夫人在乡野长大,哪里知道什么叫废人。
她淡睨着他,“什么亲家老爷,他也配!你听得没错,我说的这个废字,你应该明白。就是让他再也播不了种,有种没种养的孬货,再生孩子只是造孽。”
耿今来张了张嘴,他想说断人子嗣也是造孽。又被自家少夫人凌厉的气势惊到,少夫人这个做法太过惊世骇俗,世上哪有女儿命人去断父亲子嗣的?
“这…”
“你别告诉我你做不了?”
身为将来的大将军,定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耿今来是与其主子一起从宫中长大的,她不信他不知道宫里的一些阴私手段。
不过是废个人,宫里有好几种法子。不拘真刀割肉还是用药断根,总归能达到目的就行。
“倒是可以…只是…”
“可以就去做,主子的命令你敢不从?有什么只是的,你要想清楚,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生儿子,就算是以后生了儿子,你以为是谁的负担?只要我还是你的少夫人,这些事情迟早都是你家少爷的事。何况以他们那作孽的性,再生几个女儿怎么办?”
这话说得没错,耿今来想到少夫人父母刚才的言行,深以为然。
但是少夫人就不担心娘家没有香火,以后没有倚靠吗?
“少夫人,你要不再想想…”
周月上冷眼一瞪,“想什么?没什么好想的,依我看那肚子里十有八成还是个女儿,以他们的性子不生儿子不罢休,还不知道要生到猴年马月?托生到周家的丫头不是被卖就是被丢,为免他们多造孽,还不如断了那孽根。”
耿今来身体一抖,少夫人说话也太生冷不忌了些。什么叫断孽根,这可是宫里太监们的行话,不知少夫人从哪里听到的。
此为防盗章秦氏在一旁抹泪,“妾身也不是容不下他们,安哥儿在家里住了一年多,妾身可有说过什么?眼下鸾娘病倒,那亲事还悬着,妾身心不安。”
“他们住有二门外,以后少见些便是。”
“老爷,可不是少见就能避免的。实不相瞒,安哥儿的病一直毫无起色,妾身心里不踏实,前两日便替他们夫妻算了一卦。卦象说他们竟是与咱们家宅子方面相冲,若是强留,对安哥儿的病情无益。妾身知道老爷与大哥手足情深,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安哥儿的身子作赌。妾身想着,咱们家那祖宅空着,索性就让他们去那里养病。”
顾澹抚着短须,思量着。
顾鸾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殷殷期盼。
半晌,顾澹似是想好,道:“若真是对成礼病情有害,那我这个二叔宁愿背负骂名也要送他们走。”
秦氏一听,大感欣慰,“是这个理,咱们当叔婶的,哪有不盼着他好的道理。妾身想过了,上河村风景秀美,对安哥儿的病情必是大有助益。老爷您放心,妾身自会安排妥当,替他们先备好半年的口粮,也好让他们安心住下。”
顾澹想起之前那丫头说过的话,深深看了秦氏一眼,“不行,半年口粮太少,你准备一年的。另外再给他们拿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秦氏倒吸口气,一年的口粮还有银子,老爷倒是大手笔,也不想想,就光这两样,差不多要去掉他一年的俸禄。
“老爷,安哥儿不理事,四丫大字不识一个,看着是个不醒事的。给得太多,就怕她…”
“一个大活人,还守不住银子,她又不傻。再说还有成礼,最不济,今来那小子也是能顶事的。”
顾澹说完,拂袖出房间。
秦氏咬了一会牙,安抚女儿两句,跟了出去。
当晚,夫妻二人来到二门外的西屋。
顾安眼神淡淡,落在顾澹的身上。顾澹身子一软,差点跪下。
这个侄子,几日不见,怎么变得比大哥还要深沉?
他暗道奇怪,硬着头皮道:“成礼,叔父和婶娘就是来看看你。你回乡养病一年多,病情都不见好转,我与你婶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你婶娘替你算了一卦,原来是咱们宅子与你相冲。为了你的身子,叔父不得不送你去祖宅养病。他日你父亲若是责怪,你就推到叔父的头上。你的身子要紧,叔父受些委屈不算什么。”
周月上眼神瞄着这对夫妻,眼睛快速朝顾安眨了一下。
“咳…”顾安咳起来,“叔父的好意,成礼明白。他日成礼一定如实转告父亲,父亲是明理的,自然明白叔父的苦衷。这一年多叨扰叔父,成礼谢过。你二位放心,我们明日便搬走。”
“你这孩子,婶娘和你叔父万没有赶你们走的道理,都是为了你的病着想。”秦氏急急地解释着,顾安并不接她的话,把她闹个大红脸。
“成礼,你是个懂事的,我相信你能明白叔父一切都是为你好。既然你们明天就走,那等会叔父让人把一年的口粮给你们送来。另外还有一些银子,是我和你婶娘的心意。”
顾澹说完,看着秦氏,秦氏从袖子里拿出那天的荷包,并一个小荷包。
她起身,把银子交到周月上的手中,“这大些的荷包中是铜子儿,免得你兑换麻烦。小荷包中是十两银子,你好生收着。若是有什么事,就派人来告诉我们,我们立刻赶去。”
银钱入手,周月上乖巧地收起来,道了一个谢。
顾澹有些满意,这丫头虽然出身差,但看着还算知礼。
秦氏不自然地笑一下,原本想着这丫头一辈子没见过银子,必会失态。哪成想如此镇定,倒让自家老爷高看一眼。
夫妻二人又叮嘱顾安要好生养病,周月上要好好照顾他之后,便离开了。
周月上记得顾安上次说过的话,他那时说要缓几日,现在他同意明天搬走,也就是说时机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