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身体各不相同,有娇弱者有强壮者。我生而胃口异于常人,非我所能控制。好在我相公能养得起,也算是我周月上的造化。”
说完,她展颜一笑。
她的笑明亮如炽,似有万千光华汇于她的眼中。那双比常人要大得多的眼眸中星光点点,璀璨夺目,胜过世间任何一种烟火。
宋嬷嬷瞬间呆若木鸡。
这般笑容…
她见过。
一眨眼的功夫,她已恢复如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表情那一刻的变化,除了顾安。
饭后,顾安叫住宋嬷嬷。
主仆二人进了东房间。
“嬷嬷,可是看出什么不对?”
主子这一问话,宋嬷嬷就知道自己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主子的眼睛,忙回着,“没什么不对,许是老奴老眼昏花,一时看岔了。”
“你看岔了什么?”
“回主子的话,是少夫人…老奴觉得她有些面熟,怎么也想不起来。转念想着,少夫人自幼长在乡野,其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此地人,应不可能是老奴认识的。”
顾安眼皮垂着,长长的睫毛盖下,在灯影中散开。
“既然无事,你出去吧。”
宋嬷嬷恭敬行礼离开,她一走,顾安背手站在窗前。
外面依稀有月色,清晖如银。
月上,月上。
她究竟是谁?
周月上倚在门口,指了指屋内,对耿今来道:“你去把水倒了。”
“哦。”耿今来反应过来,颠颠地跑进屋。
她脸有些红,不知愣小子看到桶里的水如何想她。管他呢,她可不是那样的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可能再发生。
屋内的耿今来确实一愣,接着面不改色地一桶桶地往外提出去。
“晒下太阳是不是好多了?”
她已站到顾安的身边,随意地问着,就是不去看忙进忙出的耿今来。而且有意无意地挡着顾安的视线,不让他有机会看到那脏水。
顾安眼眸低着,自顾看着炉子里的火。
火苗冒窜着,却不及刚才看到的光亮之万一。
耿今来倒完水,清洗完浴桶,眼看着到了午饭的时辰,赶紧去厨房取饭。厨房的婆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指指灶台一边盛好的饭菜。
“喏,那是你们屋的饭菜。”
菜有两个,一盘豆腐,还有一盘青菜。
饭是三碗,两大一小,其中一只大碗里的饭堆得冒了尖。
他没吭声,端着饭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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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上没扶得及,受了她这一拜。
倒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前世里,她受过京中所有世家命妇的朝拜。
宋嬷嬷虽跪得诚心,憋见对方安之若素地受自己一拜,神色的坦然与淡定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更是心惊不已,看不出对方到底是懵懂还是贵气天成。
往深里一想,又觉得理应如此,能得主子的看重,哪里会是一般人。
“宋妈妈言重,我是相公的妻子,夫妻一体,照顾他是应该的。嬷嬷一路舟车劳顿,必是乏累,今日先好好歇歇,做活的事情明日再说。”
这番说话,让宋嬷嬷肯定此女确实不凡。寻常的村姑,是万万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周月上真没想到简单的一席话,能令对方想这么多。她是真不知如何派宋妈妈做活,家里活不多,有小莲一人足够。
宋嬷嬷谢过,回到前面的小屋。
成守仪在东房与顾安谈了许久才出来,一直到屋内亮起灯才出房间。外面天色已黑,周月上象征性地说了两句留饭的话,不想成守仪一口应下。
“还是夫人心善,守仪今日初搬过来,屋子里还未生火,正愁晚饭没有着落,不想碰到夫人这般善解人意。既然如此,守仪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眼神看着小莲,“麻烦这位姑娘了。”
小莲被这般俊秀的公子瞧着,脸上腾起两朵红云,羞涩地赶紧去厨房忙活。
“知道麻烦为何要留?”冷冰冰的话,是顾安说的。
成守仪立马变了脸色,可怜巴巴地祈求着周月上,“夫人…”
这夫人二字令顾安眉头深蹙,“什么夫人?”
“自是顾夫…”
成守仪的话被自家主子淡淡的眼神一看,像当头兜了一盆冷水,立马清明过来,“守仪与顾兄一见如故,您的夫人自是嫂夫人。”
嫂夫人三字似乎还能蒙混过去,顾安并未再言。
周月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敢情顾安刚才计较的是自己的归属权,成守仪唤自己为夫人,听着就像他的夫人。要是唤自己为顾夫人,因他是真正的顾安,也算是他的夫人。
所以自己就成了嫂夫人。
这两男人,幼不幼稚。
她没有多想,已经听了大半天的宋嬷嬷却是听得分明。心里再次感到震惊,想不到少夫人在主子的心目中竟是如此重要。
成守仪脸上更加委屈,由他这般清风明月的做出此等表情,着实有些违和,他眨巴着眼,“嫂夫人,守仪实在是腹中饿得慌,就厚着脸皮留下…”
顾安这次没有阻止,脸色淡淡地看他一眼,看得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多双筷子的事情,我家相公最是好客的人,成公子就留下吧。”
相公二字,再次震惊在场着宋嬷嬷。
主子竟然容忍此女唤自己相公?这代表什么?
不用想,她也能知道这场称呼的意义。联想到主子刚才的态度,心里转了七八个弯,已将周月上认定是将来的女主子。
周月上不知道别人的心思,转身厨房。
她倒是帮不上小莲什么,就是不想看几人演戏。他们不累,她看得眼睛累。
小莲脸上还红着,带着娇羞。
“成公子这人,惯会使些手段,耍些嘴皮子逗弄别人。别看他脸上带着笑,实则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这样的人,便是算计别人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你可别被他的皮相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