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齐挣不出肖桓强力的拥抱,他索性就不挣扎了,在肖桓的怀里抬起头来,双目空洞地看著医院的天花板,像具坏掉的木偶一样低鸣了两声,在肖桓臂上软倒下来,「为什麽不找我……为什麽摔下来的不是我……?为什麽……我死了多好……妈……爸爸……小斋……过来把我带走……求求你们……要拿走我什麽都行,什麽都行,把我剪成碎片也行……不要找小斋……不要……」
彷佛连体内都在流泪的泣音,习齐的眼睛却一滴泪也没流,他就这样伏在肖桓的怀里,持续地抽气著、颤抖著。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始挣扎起来,硬是要往墙的方向冲去,好像只要撞破了它,那里就会有出口,「把我带走——!把小斋叫回来!求求你,我就在这里!让我代替他,让我——」
两名修女和辅导员都噤若寒蝉,习齐疯狂起来的大力连肖桓都抓不住,只好心酸地咬牙大吼,「小齐,你不要闹了!习斋还在做手术!」但习齐依旧是充耳不闻,甚至像疯狗般咬住了肖桓的手。肖瑜就转头向旁边的修女:「去请医护人员来,问他们有没有镇定剂。就说这里有人需要。」
「瑜,你……」
费心抓住兀自拿脚踢他的习齐,肖桓诧异地看著他。肖瑜淡淡地说:「你有更好的方法吗?再这样下去他会伤到自己。」肖桓像是再也忍无可忍般开口,「肖瑜,你他妈的为什麽可以这麽冷静?这是习斋耶!是小斋耶!还有小齐……」
「我冷静?」肖瑜竟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他看著自己的弟弟,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半晌竟似笑了:「啊啊……我看起来很冷静,是吗?大概是吧!因为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已经当作自己死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说不定这样反而是种解脱……」
说著靠在轮椅上喃喃自语起来,竟不再理肖桓如何了。
***
後来他们还是给习齐打了镇定剂,因为习齐挣脱不成,竟然开始咬自己手腕上的血管,开始做种种自残的行为,像是完全疯了一样。後来由肖桓架著打了一针,才安静下来,就连在睡梦中,也还在咬牙呻吟著。
过了很久,习齐的意识才稍稍清醒,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汪洋上,许多熟悉的、似曾相识的事物从身边流过。他的双亲、他过往的同学、他遇过的人们,住过的屋子和看过的景色。他看见自己就站在长流的彼岸,满身是血地凝视著现在的自己。
他在寒冷的值夜室旁醒过来,隐约看到肖桓和肖瑜的背影就守在一旁,但是他无法思考,身体也无法动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睁开眼睛、是不是还看得见,灵魂像被禁锢住了一样,只能茫然旁观著这个世界,「差不多也该停手了吧……瑜。」
他听见肖桓的声音,他好像站在肖瑜的轮椅前。长廊外「手术中」的号志还没有转灭,所以也没有人离开,「如果……如果这次,小斋真的过不了这一关的话,你再继续这样对待小齐,他会承受不住的,他一定会疯掉的……」
「如果习斋真的死了,就算我们什麽也不对他做,他也会疯掉。」
肖瑜无情地截断弟弟的话。他背对著习齐坐在轮椅上,背影看起来很模糊。
「但是……但是也不能这样下去啊!瑜,就算习斋这次没事好了,我也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也不想看到你再这样下去了。瑜,我……很敬爱你,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平常不好意思说这些话,但是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很希望可以帮助你…… 」
「谢谢,我不需要一个关键时候总是和我作对的弟弟帮助。」
肖瑜冷冷地回应,肖桓终於忍不住了,也不管这里是手术室外,大叫了起来,「瑜,已经够了,你到底还要记仇记多久?都已经三年了……你也折磨小齐折磨得够了不是吗?而且他那时候还小,根本什麽也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