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在崩塌中回首,见境中水云决堤而下,化作瀚海莹光,从他周身飞舞冲开。他凶相静化成夜色,通身戾气随之消散。
铜铃虚影轻摇。
东君探指去拿,却见那铜铃“啪”的也碎成了莹光。他仿佛见得清遥跪坐在花丛间,恍惚间六月炎热的风正吹着他的面,清遥冲他喊着“哥哥”。
东君自嘲而笑,他仰面长叹,低声说:“我是天地间最凶的邪魔我怎担得起你一声兄长。我不过如此。”
醉山僧拾着降魔杖,在后说:“你心愿已了,往后要去何处?”
东君低落一扫而空,他开扇扑风,说:“我么?天下之大随便走走咯。今日死了老子,先与你喝上几盅。”
醉山僧转眸看向黎嵘,说:“我还没有挫败他,仍要闭关再修。”
东君却道:“你此刻踹他一脚,他便输定了。”
醉山僧说:“我岂能如此。”
东君便说:“你看,你这般的人,注定是此生求不得。既然如此,你不跟着我了?如今天下邪魔都成了帝君的狗,唯独我逍遥在外,你放得下心?”
醉山僧却说:“我在这一千四百年中参悟了一件事。”
东君转过身,说:“说来听听。”
“你修生道,不是压制自己,而是这便是你。”醉山僧摊开手,降魔杖再难支撑,断成几截。他刻板的脸上露出点笑,对东君说,“你早已不是邪魔。你搞不懂的不是‘人’,是你自己。东君,从此你我分道扬镳,我不杀你了。”
东君在风中似笑非笑,却不曾接话。醉山僧转身而去,旧袈裟逐渐变作了麻布衣,他离开九天境,一如他当年离开北地那样决绝。
东君独自摸着鼻尖,反手揪住了开溜的吠罗。
吠罗挣扎着说:“我坏事做尽!该回家了!”
“带我一程。”东君回头说,“我也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