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变成道姑被程初方护在身后。
鬓发如云,肤白胜雪,轻盈的飘带仿佛回环的溪流环绕在神子婀娜的身躯旁,化为蹁跹彩蝶,轻轻落在他屈起的指尖。
“秋风萧索,人间芳菲已尽。”足踏虚空,步步生莲,神子周身散发着圣洁的气息缓步走向程初方,眸中装着一片初开的宇宙,初看幽深冷寂,细看却有点点星光闪动,深邃浩瀚,“本是万物沉寂的时节,为何偏有不安分之人?”
程初方眉梢轻挑,摊开手,掌心的墨玉发钗升腾成一缕黑烟,再化成契约书抱在怀里。
手持契约书的她渊渟岳峙,一派宗师气度贯彻天地,与出尘飘逸的神子相对峙亦不落下风。站在她略显单薄的身影后方,道姑虽然仍有疑惑,却也奇异地放下心来。
“兰若寺乃世外之地,神子又是清静之人,何必咄咄逼人?”程初方背靠后台底气足,面露假笑,淡声问道。
神子但笑不语,脚尖点落,虚空中顿时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白莲,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越发衬得他清雅高贵,不食烟火。
偌大的兰若寺顷刻间化为一座莲池,夜色幽暗,波澜轻漾,愈显莲花高洁。
一言不合就开打,邪无生果然无愧名字里这个“邪”字。
程初方心底有些发怵,所幸契约书在手,不用她驱使便自行荡开乌光,如大雪叠叠,千山重重,又似春风拂过江河,涟漪不绝。且不提气势如何,威力却格外不俗,无声无息便将所及之处的莲花化作齑粉。
神子眼眸一眯,广袖无风自动,袖子的残影还未消散,人已逼近程初方跟前,几乎是脸对脸地与她对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涌入她鼻腔。
“姑娘修为不浅,无论到哪儿都会被奉为上宾,缘何来此受罪?”神子伸出手臂摸向程初方的脸,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圈微光晃开。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优雅无比,还带着几分蛊惑意味。
被神子秋水盈盈的眸子凝视着,程初方的心神不禁为之荡漾,神色跟着一恍。正值她心防即将失守之际,契约书贴近她胸口的书脊部分烫了一下,硬是将她烫回了神。
程初方脑子里警铃大作,想也没想反手把契约书拍向神子的脸,却没有碰到他,而是穿过了他的身体。确切地说,是穿过他的虚影,他的实体早早便移到十米之外,站在一朵巨大的莲台上。
“明明生气的人是我,怎么姑娘的火气比我还大?打坏了我这张脸,不知有多少人要心疼呢。”神子巧笑倩兮,抚着自己精致的侧脸说道。
他清脆的声线在古寺中一阵阵回荡,钟磬交响,如珠如玉,自带三百六十度立体混响声调,将他的自恋衬成了优雅。
程初方面无表情地掏掏耳朵:“神子,若我是你就不会用法力扩大音量,听着吵耳朵,还容易听不清。”
神子眉锋微挑,笑得清风霁月,全无邪.教之人的乖戾,也不因程初方的话气恼:“一直都忘了问,姑娘入兰若寺究竟所为何事?”
“我来兰若寺……”程初方眨了眨眼,露出一贯不走心的假笑,“你问我就说,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神子多少适应了她不按套路出牌的说话方式,微笑着反问:“姑娘想让我怎么给你面子?”
程初方想了想:“你们邪无生可有了结因果之法?”
长睫一压,神子眉目间笑意微敛,竟然真的回答了她:“因果之法由佛门首创,我无生教乃妖族根脚,并不涉及此道。”
说完,他粲然笑道:“姑娘要的面子我已经给了,姑娘可否说明你到兰若寺的来意?”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程初方手托契约书,身后升起天地初开的混沌光彩,“神子可以收手了吧?”
神子眯起眼睛,眼底迅速滑过一丝流星般的光华:“姑娘所需之物,兰若寺是寻不到的,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若不尽快,”他捋过一束发丝,好整以暇地道:“怕是就走不了了。”
说完,他卷袖旋身,翩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