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偷走头目a钱包的那一刻,一切都是个精心布下的局。
白凭开始往前走,带着戚麟去感受社会底层的一切。
他们的食物,他们抽的劣质烟,还有网吧和小饭馆里污浊的空气。
“loan的身份,一共有三个。”
“他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像呼吸一样习惯着罪恶和肮脏。”
白凭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引导着戚麟不断地进入角色。
“当他被老刑警救赎以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习惯整洁的衣服、有序的环境,可也一度迷失自我。”
戚麟下意识地开口道:“可在他进入黑桃以后,他要扮演黑桃指定的园丁角色,抹去从前的习惯,重新变得更脏。”
戚麟定下了脚步,不确定地开口道:“白导。”
“嗯?”白凭观察着矮屋上的瓦片,随意道:“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要给他设计一个能独处的地方。”
这个地方,要有足够的接纳与包容,无论罪恶或善良,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可以坐在里面。
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时,loan才会得到片刻安宁,不会困惑于自己的多重身份,也不会被无数的情绪与审问困扰。
“……比如教堂。”戚麟不断地思索着:“当他凝视着神像,凝视着穹顶的壁画,内心便在进行着角色的转换与调和。”
同样的,他也可以利用这里脱身,或者伪装。
教堂的存在,可以成为一个点题和引发冲突的中转站。
“很好,”白凭笑了起来:“你开始开窍了。”
“还有两个月,你要不断地提炼这个角色,”他转身看向戚麟,神情有种熟悉的温和感:“从动作到神态,要设计出更多贴合角色的细节出来。”
“我很期待你的变化。”
戚麟被他送回酒店之后,一个人坐着想了很久。
白凭好像什么都没往深里讲,可自己像是一只被装上鱼尾巴的乌龟一样,在不由自主地想游动起来。
白导说什么来着?
自己……太干净了?
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白净光滑,汗毛都一直保持着修剪。
还有衣服——每一件都被熨烫过,没有太多褶皱。
哪怕是重新被教育和引导的刑警,也不曾过着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
他现在……还是太像个公子哥了。
戚麟揉了揉脸,心想自己要不断地放下许多东西,回归最原始的状态才好。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格外后悔自己没去上表演课里学大猩猩的那一段。
只有把很多作为人的自矜和尊严放下来,像个动物一样的去抢食和争斗,有些感受才会格外真实。
他走出了房间,敲了敲助理小吉的门。
小吉正扒拉着一份盒饭,桌子旁边堆着乱糟糟的资料和台本。
公司里好多事都在等着他对接和反馈,吃饭的时间其实并不太多。
“戚哥?有事吗?”小吉刚好吃不惯剧组厨子送的午饭,兴致阑珊地把饭盒搁到了一边,准备帮戚麟做点什么。
戚麟盯着那碗盒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从来没有吃过谁剩下来的饭。
无论是在家里,在公司,还是在学校里,他既没有接触过隔夜饭,也不曾吃沾过别人口水的东西。
作为戚鼎的儿子,他没有北漂过,连房子买不起要花钱租,吃不起肉时只能啃馒头充饥这些事,都是从电视剧之类的渠道里知道的。
天生的教养和家境让他在无形中接触不到许多东西——比如贫穷。
戚麟缓缓靠近了那盒被放弃的午饭,随手拿起了筷子。
“戚哥!戚哥这饭不好吃!”小吉瞬间慌了:“您是有多饿啊吃我吃剩下的——我带您下馆子去啊!”
“站那。”戚麟简短道。
小吉一个健步冲了一半卡在那,表情非常的煎熬:“您别碰我这份啊,戚总要是知道了得抽我,大耳巴子的那种抽,真的。”
“他不会知道的。”戚麟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低头吃这份被人匆匆扒了一半的盒饭。
味道很奇怪。
大锅菜油多盐多,连胡萝卜丝都冒着油,无论是干硬的饭粒还是嚼都嚼不动的青菜,全都透着股廉价感。
戚麟从前嫌弃食堂的菜,觉得那些食材实在是太差,可直到开始吃这些东西,才真的开始理解一些事情。
他每吃一口别人吃剩下的饭,都觉得自己在把自尊和骄傲放下来。
小吉急的不行,既不明白他受什么刺激了,又不敢违了他的意,压低声音道:“戚哥,你要不开心咱不演了,要不我把翟医生叫来给您开导开导?”
戚麟被他这一声唤的从角色里断开,瞥了他一眼道:“别多问。你冷静点,该干嘛干嘛去。”
“您……真没事吧?反正您怎么高兴怎么来,戚总也吩咐了不想演随时走,有事他兜着。”小吉听话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道:“有啥不舒服的跟我说啊。”
“嗯。”戚麟安抚性地开口道:“这个月开始给你涨工资。”
小吉差点没憋住笑,忙又点了点头:“那我不打扰……戚哥你慢用。”
有钱人这都是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啊。
戚麟不声不响地,把这一盒饭给吃完了。
他甚至开始啃被啃过的骨头,忍着恶心去吃这上头残余的剩肉。
从前受过的教育和社会观念让他内心格外抵触,可更多的情绪在不断地变得更加真实。
每一口咀嚼,每一次泛恶心,都在让他看见越来越多的画面。
loan是怎么捡地上的烟屁股抽,露出享受的神情。
loan是怎么混在人群之中,对其他人嫌恶和提防的神情不动于衷。
那个在罪恶和尘土中独自长大的少年,一度卑微低贱到了骨子里。
人有时候……原来真能活的像条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