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微微亮,卉紫便被浮香与琪儿强行拖起,一番仔细梳妆。
今日卉紫将正式上任,而她的工作完全与“顾问”二字不相关。昨夜,一个小内侍到江离殿传了旨,要她今日起每天跟在刘彻身边伺候起居日常,还说了一堆什么荣幸福气之类的话要她谢恩,最后替刘彻打赏了一屋子的人。所以今天还未睡醒卉紫便被人从梦中叫醒。
梳妆完毕,卉紫站起身来。水黄色镶金边的深衣将膝盖以上裹得玲珑有致,双绕曲裾下的白色雪纺百褶长裙隐约藏住双脚。琪儿与浮香将衣撑上淡黄的缎面外袍取下帮卉紫穿好,仔细地整理起套在一起的阔袖来。
五五开分的鬓发下垂遮住双耳,头顶半扎一髻缀以玉簪一枚,发梢绾结。面上肤色虽与主流妆色不搭,却是难得的健康自然,两颊红霞飞起,唇中莹然一点更突显樱唇的娇小,一双大眼以墨黛石做眼线点缀,忽闪忽闪着充满了灵秀之气。
看看倒影,卉紫吓了一跳。本以为工作装会简洁一点,但却反比在公主家正式见刘彻那天似乎还要贵气。摸摸头发,看看妆容,她这一身哪里像个站在皇帝身边摇扇子伺候的宫女,分明是个皇亲国戚来串门来了。
刘彻是不是疯了,真的想让她成为众人焦点,成为这后宫女人们的攻击对象?
虽然有些困惑和担心,但卉紫此时更多的情绪是对这身汉装的陶醉。
看着卉紫忘形地欣赏自己,琪儿与浮香不禁掩口相视一笑,推着她走向外室用早膳。
膳后,小内侍指引着卉紫向前殿行走。前殿内含外朝正殿、备朝的后殿堂,其后是与内宫相连的宣室殿、供皇帝起居的清凉殿、温室殿,另外,传爵封妃的德殿和祖庙也在未央前殿范围之内。
汉武帝朝后将实行内外朝制,因此宣室殿与未央宫前殿意义尤为重大,后宫女眷未经允许不得擅入行走,因此一想到将第一次踏入皇帝朝会之所,卉紫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宫殿规模宏大,又建在高基垫的九阶台上。台下仰望,清晨的薄雾弥散在周围,各殿建筑鳞次栉比高高低低直入云霄。而高处那厚重沉稳却又富丽堂皇的便是那耸立在云端神秘的天宫,华丽的门牌匾上书有两个烫金篆书大字——未央。
卉紫仰望着让人叹为观止的仙宫,举步榻上阶梯,眼见那巍峨宫殿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她心中突生一丝异样。她知道,能在这九阶云台上行走的女子,后宫除了正宫皇后卫子夫、一品官妇长公主,便只有她刘卉紫了。这很危险,可是她无法抵抗这诱惑。
刘彻与众大臣已在朝议,东方的地平线却刚刚才露出一抹亮光。卉紫与其他宫人后殿堂待命,等待中还要忍受着其他人不时的偷窥和暗暗猜测。
前殿传来群臣叩拜之声,整齐划一掷地有声。那齐刷刷的劲儿,与电视上相差无几。卉紫悄悄询问身边一个老内侍,这才知臣子朝会亦有守则,众臣昔日为学子时早已将这礼仪套路熟记于心。
一声“吾皇万岁”之后,正殿退朝。卉紫连忙执茶垂目静立,与其他宫人一同静候刘彻的到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之后,刘彻那冕服的下裳与绘有龙纹的棕色蔽膝便飘然出现在卉紫视野内,她连忙与其他宫人一起下跪拜见,双手奉上手中的茶盏。
“平身吧。”他的声音慵懒却不散漫,夹杂着一丝疲累,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交代几句,便挥挥手向外走,示意杨得意等人尾随上。
沿着九阶台基之上的宫路行走,一行人来到了宣室殿。今日并无议政工作,因此没有朝臣跟来。除了卉紫与杨得意之外,其他的宫人都留在了殿外待命。
杨得意推开宣室殿门,而后躬身请刘彻入殿,卉紫紧随其后接了刘彻解下的沉重的佩剑小心翼翼地挂好。这是她第二次碰这把剑,却是第一次仔细去看——不似唐宋时代剑身细薄,秦汉时期的宝剑厚重的多:青铜剑身闪动着暗黄的色泽,雄浑有力。卉紫有些好奇,费好些力气才将剑身抽离剑鞘,伸出指尖去试刃。
“八服削铁如泥,你的手指不想要了?”刘彻突然说。卉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定了定神,她重新燃起兴趣,既然削铁如泥,那是不是吹毛立断?卉紫将宝剑置于兵兰之上,揪了根头发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剑刃吹了吹。倒是没夸张到如此地步,不过只需将发丝挡在刃上轻轻一拉,毫不费力便可将头发碰断。卉紫不由得赞道:“哈哈,果然是好剑!”
“臣昨日身体不适,今晨未能随侍早朝,望陛下见谅。”卉紫正美着,这温软柔和的男中音自正座案几之后传来。没想到这个房间还有人,卉紫转头看向上座。说话的男子刚刚在为刘彻研磨,此时正跪拜于地,低着头看不到容貌。
“无碍。”刘彻语气轻松地应着男子,轻提下摆步上铺有地毯的木质台阶,向上座龙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