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十。
宗意被十人围在中间,亭亭的身姿动也没动。
只要刀在身边,她便无所畏惧。
她不动,但他们却不好意思不动。对方毕竟是个小姑娘,拿把刀就像唬人的花架子,壮汉们靠体重都能压死她。
刘大胆吸了吸鼻子,满是疤痕的鼻子和脸揉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条狰狞的肉虫子。他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夹在肥肉里根本找不到:“小姑娘,是背着家里人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大哥我奉劝你一句,别管这里的事!你现在走,我们就当没见过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定以后见了面,哥几个还得请你吃顿酒。”
说罢,他轻蔑地打眼扫了扫宗意,眼神轻浮,“若是不走……嘿嘿,别怪哥哥们狠心了,哥几个很久没开荤,今天一来便见到这么个绝色美人儿,要真放你走了,我还觉得可惜呢!”
话音刚落,远远地飞过来一柄短剑,擦着刘大胆耳根扎进了地里,剑柄在地面上不住地晃着。刘大胆的脸上多了一线伤口,冰凉一瞬即逝,鲜血流了满脸。
宗意用刀尖挑起了钱串掉落的短剑,她眼神冰冷,连周边的空气都凝滞了。
“你这张嘴我不喜欢,这一剑只是警告。若是再多说一句,我就连你的脑袋一起割了!”
刘大胆捂着脸上的伤口,一脸惊惧,大喊道:“上!都给我上!把这小丫头剁碎了下酒!”
宗意冷哼一声,左脚上前一步,身体微蹲,抬起了刀,摆了个“荡沧海”的起手式。
钱串认不出宗意的刀法很正常,江湖里能认出这套刀法的人本就不剩几个了。用臭老头的话说,他这刀法叫“荡沧海”,刀光所到之处,尽湮于沧海。其余练刀的,都是花架子,只有他的这套刀法才是真正的刀法。
宗意很不以为意,天下武功还出少林呢,少林寺也没天天扯个大旗说全天下都是花架子,只有少林寺的武功最正宗啊!越是不入流的越能胡扯,宗意有些不屑。
但这不屑,止步于臭老头拿着家里翻刃的菜刀,将十丈外的树给劈了,刀口光滑,一刀到底。
荡沧海厚重有之,轻巧有之,能撞南山不悔,能断沧海无回。看似轻巧的起手,当刀劈下的那一刻,似卷着暴风,携雷霆之怒而来,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小看荡沧海的人,都成了刀下鬼。
但这伙人不懂什么荡沧海,只觉得小姑娘柔柔弱弱,拿着刀装样子,看起来就很好打,毕竟没有江湖人会害怕拿着扁担的农夫,正如没有壮汉会怕拿把小刀的小姑娘。他们脑子里也没什么一群人欺负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的意思,就这么直直冲了上去。
宗意将刀横在胸前,一掌拍在刀身上,硬生生将前面的人隔着刀撞了出去。再将刀在身侧划个圆,刀身递在身后,与后面人的剑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兵器交接之声。
她将刀划成满月,像是在身侧布下屏障,将攻击都隔断在屏障外,刀随心动,一时之间无人可奈何她。
十个人将她围着,半晌也没近了身。她那把刀似是有了生命,灵活地宛若一条吐信的毒蛇,一刀一刀在他们身上划出血道子,刀刀都在脆弱处,打得土匪们嗷嗷直叫。宗意拿着刀越发行云流水,似是在这一刻已与刀融为一体,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打得有多艰难。
她学了十年刀法,对战过的敌人不算土桩子木墩子,就只有那刀法如鬼神般莫测的臭老头了。对上木桩子她能砍几刀,对上臭老头那是单方面被虐,她就在这种反复怀疑自己实力的情况下熬了十年。如今这一架算得上她第一次以一对多,她将荡沧海在心里舞了千百遍,都没有这一次来得艰难。
臭老头教了她刀法,传了她内力心经,却没有告诉她如何杀人。
她每一刀都砍在土匪们的命门上,只消偏几寸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她却每每到这一刻将手一抬错过了命门。
她不敢杀人。
她来自现代社会,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三好少年,她能冷着心去接受别人的死亡,却做不到轻易夺人性命。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土匪们也感受到了宗意刀法里的犹豫,登时打得更起劲了。宗意步步后退,但想到去救人的李渡复又咬牙顶上,刀剑相抵乒乓作响。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股奇怪的气息。
宗意皱着眉忽觉有些异常,方才与李渡在破草屋里的时候,曾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如咆哮嘶吼的大浪兜头拍来,在汪洋中摇摇晃晃的小船,即将覆灭在滔天巨浪中。然而通过方才短暂的交手,这股压力并非来自这些人……
难道……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