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闻远侯世子陆允正忙着招待男宾,其妻谢柔则在花厅款待女眷。
掌灯时分,陆欢自新房出来宴客,与陆允照面,点点头便各自擦肩。他们虽为堂兄弟,却各有各的圈子,彼此间并无太大交集。
至少在外人眼中,他们并无交集。
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就比如当下,那些与陆欢不太熟识,顾及他的腿疾不敢灌他酒的人,就都颠颠跑去跟陆允套近乎。又或者说,他们本就是想去套陆允的近乎,只是借了这喜酒的名头。
陆允自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仿佛今日成亲的人是他,而那正经新郎官却无人问津。
“哼,嘚瑟!”顾茂彦翻起大白眼,扭头朝陆欢举杯,“就他,前几天还来找我喝酒,我都不稀得搭理。嚯,给他嚣张的,都敢跟爷称兄道弟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也配!”
他闷下一盅,眼神已不大清明,给自己蓄上,见陆欢没动静,又给他满上。陆欢嘴角勾起,跟他碰了一杯。
“欢爷,你就一点不气?这爵位,这世子,这前程,从你爹到你哥,怎么绕着绕着,就绕到他们头上去了?你不就是伤了腿么,有什么的?也比他们爷俩全胳膊全腿的强!”
四周睇来诡异目光,都被顾茂彦一一瞪回去。
瞪着瞪着,他陡然激灵,抬手揉揉眼,探长脖子又看,酒一下醒了大半,推推陆欢的胳膊,“嘿,嘿,你看,那不是你泰山老丈人么?他怎么跟常海在一块儿?”
什么泰山老丈人?陆欢抬头辨了一辨,眉梢几不可见地一耸。
他只在江平上门探病时见过他一回,记不大清,不过看眉眼倒确实同那丫头有几分相像。而江平正对着点头哈腰的那位,他却是化成灰也认得的——平津侯常海,也是陆嘉音未来的公公。
常海和江平……他摩挲着麒麟玉佩,不觉弯了嘴角。
要说京城里,勋贵是不少,可主上当年起事时,曾有过从龙之功的,就只陆、谢、常三家,后分别获封闻远侯、延宁侯、平津侯,也便是如今风光最盛的三家。
虽说陆家已大不如前,现闻远侯就是个公认的草包,可架不住人家会在姻亲上使劲。嫡子娶了谢家长女谢柔,下月嫡女也要嫁给常家世子。如此,倒也靠这裙带关系撑住了门面。
“要我说,你这岳父就是个九国贩骆驼的,见缝就钻,刚把女儿许给你,扭头就跟常海把酒话桑麻,他既这么厉害,咋不再生一个嫁过去?没事还能给那陆嘉音添点堵,多好。”
顾茂彦嗤之以鼻,勾头恰好对上陆欢的笑,无端打了个寒噤。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明明只是个很普通的笑,可他就是觉得,怪怪的。
凭自己多年与此人打交道的经验,他这样笑,准没好事,不是在坑人,就是在坑人的路上。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陆欢收回视线,奇怪道:“我瞒你什么了?”
顾茂彦眯起眼凑近,脸几乎贴上他的脸,把陆欢盯恼了,抬手要削他,他才嘿嘿笑着坐回去,“不说这些了,新娘子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出来。这京城第一美人,也牵出来给哥们瞅瞅,看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儿,别是哄你顽的。”
牵出来?陆欢睨着酒杯里的醴酒,想起那双清丽丽的眸子,粉白的脸颊,还那么胆小,被掐了估计也就缩成团嘤嘤,生气也不敢言语……她真生气,会是个什么样?
“嘿嘿嘿,傻笑什么呢?”顾茂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哪有笑?陆欢抬手摸了摸,嘴角还真是上扬的,脸色刷的垮下。他最近是怎么了?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别发愣了,到底让不让看?很漂亮么?”顾茂彦整个人都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