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她平日作孽太甚,阖府上下都叫她得罪个遍。他们见她如今这副光景,都恨不得当场放炮仗庆贺,别说救她,没上前狠狠啐她一脸唾沫星子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朱红大门前,两顶灯笼于清晨薄雾中扯开冷光。
江平负手而立,正个人沉在阴影里,冷眼睨着下方,“我早同你说过,不要去掺和陆家的事,你非不听,如今连我也叫你连累进去,呵。”
徐氏心里咣当,终于想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出岔子了,心思连动,很快就记恨上辛夫人,都是这个蠢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被禁足就算了,还要连累自己一块遭殃!
“呜呜——”
她立时垂下两行热泪,服低做小,妄图打动江平,让他念在这几年的夫妻情分上,放她一回。
可惜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商人重利轻别离,于江平这样的大商贾而言,利益关联比感情牵绊更牢靠。
江平抬手掏了掏耳朵,只觉她吵闹,“城外庄子里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就在那好好休息,安度余生罢。”
安度余生!她才三十出头,如何就要考虑余生了!
徐氏拼命扭动身子,不顾喉咙刺痛也要嚎。
砰——
又一个同她相似的“粽子”被丢在她身边,她定睛一看,发现竟是李妈妈。
“这老婆子平日没少给你出主意罢,你们既然这么投缘,不如一块去庄子里作伴罢。”
李妈妈闻言大惊,东窗事发已是不幸,江平再这么一撺掇,日后真到了庄子里,徐氏还不得活吃了她。余光偷偷瞄去,登时被徐氏眼里的火吓回来。
“好了,时辰不早了,天亮前还得出城。”江平掸掸衣袖,吹了这半天风,衣服都脏了,“早些去罢,免叫外人看了笑话。”
话音未落,他已震袖回去。徐氏瞠目深深凝望他的背影,当真是半点留恋也无,朱门彻底闭合前,他竟然还打了个哈欠。
清晨的风透着种无力的苍凉,徐氏木木地被他们塞进车厢,向城门口驶去。
她忽想起八年前那日,也是这么个清晨,夹风带雪,那女子牵着两个女儿大大方方踏出江家大门,身形单薄,脚步却坚定。苍茫雪色间,她一次也没回头。
她不由大笑,眼里噙满泪。原来自己熬了这么多年,憋着股劲想比过她,到最后仍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进江家,是被沈秋兰买回来的;末了离开江家,竟也没她潇洒。
这些年她究竟在执拗什么!
车窗外,朝阳刚跃出地面,只朦胧一小团,鲜红如血,经竹帘切割成条,落在她脸上,刻进她泪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