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她心内抓狂,恨不得拿根大棍子将他撵走,她爹却是不知的,只觉着今日的闺女有些奇怪。
最后,乔郓哥看不过眼,忍着一肚子气,拿出二十文钱买了六个白面的,三个葱花的。
若不是她爹在旁,迎儿连那一文钱都不会便宜他,看着他背影,气鼓鼓骂道:王八蛋,那一文钱算姑奶奶打发叫花子了!
“哟!迎儿丫头这是怎了?哪个给你气吃了不成?”
只见冯老妈从西边来,手里提着只竹篮子,上头盖了块蓝花布,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冯奶奶大喜,这是打哪儿去?”花家是她小金库的固定来源,她肯定要尽力讨好。
“个丫头,喜什么喜,我家奶奶这几日不思饭食,让我给她往铺子里买两样零嘴吃吃。”说着就掀开竹篮,让她瞧了一眼。
只见里头乌漆漆,白晃晃放着两样小零嘴,每一样才大拇指头大,颗粒分明。
“小丫头还不知道罢?这是打杭州来的衣梅。”冯老妈有些得意,自从来了清河县,她也没吃上几样好东西,想以前在东京时候,梁中书宠李瓶儿,她跟着沾了光,什么稀罕东西没吃过?
迎儿不解,就问:“什么是衣梅?”
“此物是杭州船上捎来的,由各样药料浸泡,用蜜炼制过,滚在杨梅上,外用薄荷橘叶包裹,闻着喷鼻香。每日清晨,呷一枚在口内,还能生津补肺,去恶味,煞痰火,解酒克食哩!”[1]
迎儿听得口中泛酸,狠狠咽了咽口水,她两辈子也没吃过这等零嘴。
冯老妈看她双眼发直,眼巴巴望着自己竹篮,跟只馋得舌头舔灰的小土狗似的,心内不忍,也带着显摆的意思在,小心用帕子包了一小枚与她。
“喏,趁没人看见,与你个尝尝味道,不是老婆子说,若我不与你,你怕是一辈子也吃不上这等好东西。”
迎儿小心接过,晓得她脾性,就顺着说了两句好听话,甜甜道:“哎哟!多谢冯奶奶,您可真是好人哟,怪不得生得富贵圆润,缎子衣裳随意穿,您这就是富贵善人了!”
这几句,是迎儿违心哄她的。哪晓得,冯老妈却只觉心口一甜,那嘴里肚内就像吃了糖一样,她都几年不敢吃糖了啊……
那身上一甜,一种久违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就下意识的又包了三枚与她:“喏,上头白晃晃这层,是裹的糖霜,正好甜甜你那小油嘴儿!”
迎儿喜出望外,双手接过,刚要吃,却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好像,她每次夸人家,不论男女老幼,都能得些实打实的好处,有时是几文钱,有时是几个零嘴,多的时候是二两银子(比如租铺子那日),有时是免了一顿打(于潘金莲),有时是格外的好说话……
无论哪一次,她或多或少都能得些好处,达到自个儿目的。
刚开始还以为是这辈子的街坊都格外的好说话呢,现在一想,禀性难移,他们上辈子什么脾性,这辈子又哪里好得了?
这些莫名其妙的善意,尤其是老冯妈这几个衣梅,不止贵,还罕见,她哪有这等好的“善心”施舍她?
怕是她说的话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