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王伦,甚至是包括赵构,都能够感受到,叶青在擦拭自己额头上的伤口时,那只手的用力的程度。
随着叶青的手从额头之上用力的擦到下巴,不论是脸颊还是眼睛瞬间恢复了洁净。
只是赵构的脑海里,一直都是刚才叶青那只血红的眼睛,望向自己时的样子。
“要恨你就恨金人去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即便你是为帮信王妃解围,但杀人之事确实属实,都下去吧。”赵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战战兢兢的宫女跟王伦低着头退出了房间,而后轻轻的把叶青身后的宫门缓缓关上。
“起来吧。”赵构看着跪在地上的叶青,皱眉看了看被叶青双手因为用力抓起的地毯淡淡道。
随着叶青起身,赵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旁边的桌面上推到桌面边缘处,指了指道:“自己拿去看看,此事除了朕,无一人知晓,差事儿办好了,朕既往不咎,办不好,你也别回来了。”
叶青缓缓走到赵构跟前,再次拿着手帕擦拭额头上留下来的鲜血,而后才拿起那封信,当着赵构的面打开细细的看了一遍:“完颜任、完颜斜,是何人?”
“金国太师完颜宗贤的后人。”赵构的语气显得极为阴沉,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愤恨。
“这是石烈志留给您的信?”叶青看着落款问道。
“不错,今日离开之前派人送来的。”赵构像是不愿意深谈这封信的内容,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低沉道:“石烈志在金国叫乞石烈志,只是出使时,临时起意更名为石烈志。替朕把这件事情办了吧。”
“那臣明日就出发?”叶青心思急转,只是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若是自己立刻出发,说不准还真能追上那石烈志,不,是乞石烈志。
“倒是不着急。”赵构缓缓睁开眼,看着叶青记牢了信的内容后,伸手接过那封信,而后在叶青打开灯罩后,便把那封信化为了灰烬。
看着灰黑色的灰烬缓缓落向桌面,或者是飘飘摆摆的向地面上落去,赵构背手道:“皇太后与皇后上元节不是替你跟燕家做了媒吗?先完婚之后再议此事也不迟。”
叶青心头一震,但依然还是不露声色的平静点头道:“是,臣遵旨。只是大后天这科举是不是就可以不参加了?”
“科举跟你出使金国有关系吗?若是不参加,朕如何任你为大理寺左少卿,你又以何名义出使金国?”赵构此刻又表现的像是一个长辈,一个极为后辈着想的长辈。
嘈杂的小酒馆内,叶青与韩侂胄两人也不讲究,简单的两道小菜,外加两壶酒,两人便坐在那里开始喝了起来。
随着与石烈志等人冲突时的凌厉情绪渐渐从心头散去,一边喝酒一边望着这嘈杂的酒馆周遭的百姓,叶青不由感到心头一阵阵暖暖的。
不知为何,经过今日之事儿,他仿佛感觉自己好像才算是,真正融入到了大宋朝的生活当中,甚至再准确一些来说,他有种仿佛被历史、被扎根基层的大宋接纳的愉悦与舒心的感觉。
就像是做了好人好事儿之后,心里没来由的有一股莫名的安慰跟欣慰的感觉一样。
即便是随意的扭头,或者是跟韩侂胄交谈之时,两人都能感觉到,周边其他酒客时不时投过来的钦佩,跟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
所以当王伦跟林光巢站在酒馆的门口时,当叶青准备掏钱结账时,曾经被他认为只认钱的南宋商贾,却是一脸恭敬的连连推辞,说什么也不要收叶青跟韩侂胄的酒钱。
酒馆掌柜的在嘴里推辞当中,还会夹杂着一些对叶青今日行为的夸赞跟敬服,说着叶青跟韩侂胄能够光临酒馆,已经是格外的赏光了,岂敢再要他们的酒钱。
王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看着意犹未尽的韩侂胄跟叶青行礼道别离去之后,这才冲着叶青冷哼道:“叶大人今日可是威风的紧啊,当街逞英雄杀金人,你真当你皇城司无所不能?你肩膀上有几个脑袋让你敢这样放肆、无法无天!”
“汤硕这么快就……。”
“还用汤硕禀奏吗?如此大的阵仗,当街杀死两名金人,弄的金人下来台,围观百姓多大数百人,你以为皇宫不会知晓吗?禁军八十人,皇城司禁卒一百二十三人,哪怕临安城所有人都是瞎子,也知道今日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大事儿!”王伦怒气冲冲的爬上马车,叶青刚要跟着坐进去,便被一脚踹了出来:“坐在车辕上!真想让你跟着马车一路跑进宫里!”
冲旁边的林光巢招招手,待林光巢附耳过来后,叶青刚想要说话,车厢里面的王伦就再次冷哼道:“金人不是傻子,在你喝酒的时候就出发北上了!你以为他会留下来等你玉石俱焚!”
叶青跟林光巢互望一眼,林光巢微不可察的微微点头,而后便看着叶青被王伦带着往皇宫里走去。
“太上皇什么意思?”马车的轱辘声在沉寂中显得很刺耳,叶青抹了一把脸,想了下还是问道。
“不知道,但听到此事儿时是极为震怒,已经摔了好几个茶杯了,前朝的花瓶也被砸碎了两个。”王伦的声音也变得很低沉很凝重。
“以您对太上皇的了解,会……会如何处置我?就地斩了?”叶青一条腿踩在车辕上,右手不自觉的摸向绑在小腿上的野战刀。
“若真是这样,每年的今日,咱家都亲自带酒去看你。但怕没有那么简单……石烈志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也怕你报复他,所以才会急匆匆的离去。”王伦显然也不知道赵构会如此处置叶青。
叶青自嘲着笑了下,懒懒道:“这最起码说明,金人也会怕不是?若是不怕,何必急匆匆的夹着尾巴逃跑呢。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打算杀个回马枪的。”